微風,伴著雪花,斜斜在窗外,落在長丘般的小山上,樹枝,灌木,還有草坪,都在相呼應,漸斬白了。此刻,天地茫茫,萬籟俱寂,似乎只有我的氣息聲。
入冬前,搬到新區來上班,心里早就暗暗等待一場雪,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把這新的環境再染成一片白,更添新的感受。我想,那時候,不一定限于新區,我還要走出去,或一人,或邀三兩好友,就去千古流傳的杏花村吧,不為杏花,不為沽酒,只為踏雪,賞景,賞杏花村在那茫茫大雪中的樣子。在那里,不妨神會一下曾經愁懷萬狀找酒喝的杜牧,告訴他,雨紛紛不好,雪中的村景才更有看頭,或許,還可以陪他走一段路,沿小溪,經石道,上古亭,過草廬茶社而不顧,單單去感受上天布置在村子各處的大美。要是機會好,會偶遇一枝梅,我們就停步,靜靜的,賞那潔白世界里紅紅的點綴,感受她的嬌美和雪中傲立苦寒綻放的心性。
或許,也不跑多遠,就近去平天湖吧。這時的平天湖,一定是銀妝素裹,斂去往日山清水秀的本色了。環湖皆白,照亮了人心,走走停停就到了齊山,一場雪,照例掩蓋了齊山的千般姿態。抹抹雪,包公的字還在,周遭雜蕪隱去了,再看那字,便異常醒目,更顯剛勁有力了。別忘了,一定要去看看岳飛,還有他的馬,經年不變的雄姿,昂然挺立;將軍已披上新的白色戰袍,胯下的戰馬更精神了。不問寒冷,不問遺恨,只須倚馬而待,遙望同一個方向,看天地茫茫,看世事滄桑。山下,雪中的清溪河更加明了,蜿蜒似流年,穿越繁華的城市,直指歷史的深處。
然而,北方雪來早,江南卻遲遲。等著等著,一場雪終于還是來了,來到這江南沿岸的小城。我還曾設想過,在一個飛雪來臨的夜里,臨雪放一張幾,一把椅,學那古時幾近癡狂的士人,不用新醅酒,但得一只小火爐就夠了,上面坐一把紅黃相間的小泥壺,不用山泉,只取滿天滿地的白雪,融化了,煮沸了,沏一盞濃淡相宜的綠茶,就那梟梟一縷香,品茶,賞雪。晚來天正雪,更飲一杯茗。快哉!
有閑心,有閑情,卻沒有那個閑暇。此刻,我只在新區的辦公室里,倚窗而立,靜靜地看著窗外,看那雪落無聲。無夜,無幾案,無紅泥小火爐,只綠茶一杯在手,但并無遺憾,窗戶明亮,心也敞亮,潔白的世界,雪是暖的。還在下,紛紛揚揚。李白說,燕山雪花大如席,嚇了一跳,知道燕山,那也算是北方了,自然比南方冷,雪下得大,不出奇,但要說像一張“席子”,雖說是藝術夸張,但也是太扯了,要是說“燕山雪花如毛巾”,那還差不多。所以,要我說,還是“鵝毛”這兩個字比較好,想想看,漫天大雪,一片片,鵝毛般飄飛,貼切,形象,一點也不張狂。
窗外小山,差不多全白了。那些草叢,一篷篷的,被雪覆蓋了,豐滿地隆起,白白的,像擱下的饅頭;一些樹,葉子落盡,還是原來的樣子,雪中傲然地立著;那棵塔杉最有意思了,冠尖塔形,枝葉細密,被雪一裹,真像一座晶瑩的微型塔。正看著,忽地眼里掠過一條線,快速劃過,落到一樹枝上。再一看,原來是一只鳥,不大也不小,灰色的;一會兒,它又飛走了,落在另一棵樹上,還不時點頭、翹尾,似在鳴叫。很納悶,不知道寒冷中這鳥兒出來做什么,我想,如人類一樣,它一定也有父母吧,或者還有孩子,那么,是出來覓食,還是雪中迷了路呢,或者干脆是風雪毀壞了它的家吧。我正為它擔心的時候,雪卻漸漸停了,一會兒,又出了太陽,陽光照在雪地里,泛出耀眼的光,一番別樣的景致。轉身續水,待再回到窗前時,不曾想,那樹上卻多了好幾只鳥,不知道它們是一家,還是左右隔壁鄰居,看樣子,不似悲戚,好像也是在賞雪。悄悄打開窗子,哦,那些鳥兒正唱得歡呢。
江南雪遲遲,來得遲,離春就更近了。看那枝頭,仿佛唱起了春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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