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春天的韭菜生就一股子誘人的清香,這讓我想到孩提時的童心與柔嫩,因為它蘊含著泥土、春雨、河流的味道,喚醒了我對田園的憧憬。
在農村,韭菜被看成是初春餐桌最美的賜予,也是覆蓋農戶最多的一種蔬菜種植。房前屋后,只要有巴掌大塊地,就會看到長勢旺盛的韭菜。韭菜性情潑辣,一點也不嬌貴。只要在有土的地方,撒下種子,幾天后,就會看到針尖般細密的綠色幼芽頂破土壤,一個多月的工夫,第一茬韭菜就可以成為餐桌上的佳肴了。
春韭香,夏韭臭,韭菜是飯桌上的常客。但最香的要屬春韭,這一點我深有體會。每年的五月間,春風送暖之時,母親就會在院子里翻開一畦土地,在新鮮的泥土芬芳里撒下一行行的韭菜籽。不出幾天,便能長成蔥蘢的一片新綠。
小時候,物質相對匱乏,日常菜式也比較單一。早春時節也是青黃不接的時節,冬儲的土豆、白菜漸漸地吃完了,而大田作物還沒種上,餐桌上大多是清寂寡淡的,我和姐姐每天都去菜園子觀望,巴望著自家菜園子里的韭菜長得更快一些。
“春園暮雨細泱泱,韭葉當籬任意長”。當春雨邁著貓一樣的腳步悄然飄落,新韭就開始蓬蓬勃勃地生長起來。似乎只是一夜之間,一畦畦春韭就出落成靈秀俊俏的姑娘,舒展著嬌嫩的身子,葉似翡翠,根如白玉,鮮嫩而肥厚,看得我滿心歡喜,蹲下身子,靠近半開不開的小白花輕嗅,一股辣辣的清鮮撲鼻而來,不禁唾津頓生。
母親說韭菜只要經營好,每年的宿根都會奉獻出鮮嫩的菜葉供人們食用。春天剛來時,母親都會將覆蓋在韭菜畦里的雜草落葉清理干凈,用耙子松松表層的土,然后撒上一層雞糞,這樣韭菜生長起來就會壯實了。一場春雨,喚醒了沉睡了一冬的韭菜,纖細而密的韭菜,便于土間飛快地鉆了出來。
為了不讓淘氣的小黃狗禍害,母親便用柳條將韭菜畦細密地圍起來,形成一道防護網。對待生長在院子里的韭菜,母親就像對待子女一般地呵護有加。陽光和暖的日子,鮮嫩的韭菜長得密密匝匝,綠意滿眼,讓人心里都感到絲絲的欣喜。
看著青翠欲滴的韭菜噌噌瘋長,母親就會教給我她的“韭菜哲學”,母親是不會用刃去割韭菜的,而是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地掐,用手指一掐就能掐斷,那股淡淡的清香與新綠便會將手指都洇染,揮一揮滿袖都是。割韭菜時要注意不能傷害到根兒,要貼著地面割,才能為下一茬的生長留下希望,這是母親告訴我的。
韭菜的吃法看似單一,但在心靈手巧的母親手里卻變了花樣。韭菜炒粉條、韭菜炒豆腐、烙韭菜盒子、包韭菜餃子,更簡單的做法是將韭菜生切鹽拌,讓我和姐姐吃得心安理得,很多很多不同口味的韭菜菜肴,在童年的飯桌上引誘著我的味蕾,一直到現在。
父親母親非常熱情好客,每逢家里來了客人,父親總是興師動眾發動全家包頭道韭菜盒子,母親就會把剛從地里割回來的春韭洗干凈,瀝去水,切碎了,廚房里蕩漾著陣陣清香,讓人陶醉。父親會從雞窩里摸上幾個熱乎乎的土雞蛋,輕輕磕入碗中用筷子攪拌均勻,調好餡子,母親在一旁和面、搟餅、鋪餡、再一個個揉圓,拍平,最后放進油鍋里煎熟。我和姐姐分工同步干,一會兒便能完成。一出鍋就用手拿著吃,不僅我們小孩喜歡,大人也愛吃。手拿一個剛出鍋的韭菜盒子,自己不顧剛出鍋還太燙先咬上一大口,又故作乖巧的樣子拿到家中的長輩們面前請他們先品嘗,看著我和姐姐胃口大開的樣子,父親母親在一旁笑個不停。
又是一年春韭綠,依然十里菜花香。 家鄉的韭菜花郁郁蔥蔥,開遍了原野,五一假期我又回到了兒時老家的房子,我沐浴在五月和煦的陽光里,坐在母親的老菜園子里,微微地合上眼,在春風溫柔的輕吻里,一邊呼喚和懷念童年時期的一件件趣事,一邊為有位好母親并能吃到這么清香的韭菜而心懷感恩。
如今的家鄉已完全沒有了原來的容貌。然而每年春天,母親都會趕在春韭上市時,包韭菜水餃、烙韭菜盒子已經成為一種不自覺的飲食習慣。如果錯過春韭,母親會嘆氣,“沒吃上今年春韭,真遺憾!”當時,我覺得這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韭菜一茬接一茬,都是同樣的菜。長大后,我才明白春韭原來是“春天第一菜”,也是大地對農人的饋贈。農人是離大地最近的人,他們也是最先發現春天的人。因此,他們最有資格享用春韭。
再回首,那畦春光無限的韭菜,就只能旺盛在游子深情回望的夢里了。感恩我的母親讓我懂得了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還有,種韭菜的艱辛和與人為善的快樂,蘊含其中,更是讓我回味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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