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有一種沖動去看廊橋的。并非是受了伊斯特伍德的影響——雖然正是其銀幕魅力助《廊橋遺夢》成為美國電影史上的經典之作——但無論怎樣,一個念頭產生了,便成就了此番的山水之行。
車子駛入屏南境內,路況愈艱。偶能見著幾座木拱廊橋,灰灰白白,斑駁剝落,是年代久遠的象征。屏南之勝狀,在白水洋一景。而白水洋之勝,又在中洋。我們去的時候,已入10月,自知并不是進入白水洋的最佳時節,然天公作美,翌日便艷陽高照,又令我對此行有了些許期盼。
坐在景區觀光游覽車上,聽著擴音喇叭里一個溫柔的女聲輕柔地念著:請閉上眼,深呼吸……秋風時刻,深呼吸兩次,徐徐睜眼,四方盡是無聲無息、濃淡不一、層層疊疊的綠景,潮水般地涌入眼底。沿著石板路徒步向前,相伴延伸而去的是滿滿的溪流,兩旁盡是古樹、山石、紅花、綠草,看上去并無獨特之處,似與別處一般無二。
漸行漸遠,水面點點拉寬,對岸一簇簇金黃色,不甚濃重的明黃色的無名小花成為我眼中的主角。怎么形容呢?陽光?亦或陽剛?如果說陽光是小花特有的野生植物的氣質,那么,對面山頂遠眺所見的幾座瓦房,零星單列著,黃土扶墻,似無人煙。入眼又是怎樣的一種感覺?而最終順水而來的白水洋,會以何樣的面容,豁然顯露在我們面前?
還來不及醞釀出一種情緒,白水洋的水,就這樣直接地毫無鋪墊地呈現在我們面前。
平坦的河床一石而就,布水均勻,人行其上水僅沒踝。一如前人之辭,言簡意賅 。
行于沿溪的木質長廊之上,心中難捺以身試水的莫名興奮與緊張。沙灘短褲、拖鞋、防滑襪。下水。
入秋的水,雖不及夏日帶給人以激情和刺激,卻也以一種秋日特有的別樣溫情,匍匍著漫過我的腳背。
可以站的海。這是我腦海中獨獨冒出來的一句。陽光投射在那些遠的近的嬉笑打鬧的玩水的人群身上,還有隱藏在水下的腳。所有的金色點點,讓腳下的水面看得更加真切。
既非潺潺溪流、又非急波暗涌。白水洋的水,該用何種詞來形容來匹配呢?斜陽西照,倚石半瞇眼入神。每一個水細胞無時無刻不在腳下合成、分裂、游走。薄如蟬翼的細胞壁爆開、破碎,瞬間被水流東漂西蕩著帶走。對,這正是我關于白水洋的水的感覺。
踏浪白水洋,雖說不至把酒臨風、寵辱皆忘的大氣境界,但至少說見者心曠神怡不為過。想來,居廟堂之高如何,處江湖之遠又如何?這一處安靜偏僻的角落,不正是我們這些久居鬧市整日忙碌內心孤寂的人群覓著的一個回歸真實自我的角落嗎?
秋和景明,這一方泱泱之水,長煙一空,靜影沉璧,上下天光,波瀾不驚,一石而就,碧波萬頃。
這是一種沉靜的美。
在那豪情萬丈的戲水聲浪下,必定是寧靜的內心,在支撐著我們的軀體,完全、毫無保留地擁入這一片白浪的懷中。這一刻,打濕的是全身的衣裳,滌去的,是心靈的塵與垢,忘卻的,是俗世間的煩愁與庸擾。此情此景,恍若夢中,亦真亦幻。
當黃昏再來,薄冷的夕陽著金褸輕紗,山谷間冷風襲來,雙手捧著溫熱微辣沁人心脾的姜茶,返回的腳步遲緩而沉重。
回眸駐足,望那一片水的廣場,平靜安詳。喧囂嬉鬧的戰場不再。我知道,一旦離開這里,回歸到那個尋常的世界,白水洋便遠去了,也許它曾經隱約觸及到我們的內心,但它必將漸漸遠去了,消失了。
玩累了。今夜,必將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