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每天下午四五點鐘,小區都會響起一陣陣的二胡聲。從我住的樓上循聲望去,小區的小廣場上,一位老人正坐在葡萄架下,旁若無人地拉著二胡。說實話,他的琴聲并不優美,甚至有幾分生澀,但老人依舊拉得十分帶勁,完全沒有顧及他人的感受。
在斷斷續續的琴聲中,我依稀辨聽著,憑著兒時對音樂的一點喜愛,我聽出了老人拉的是京劇《智取威虎山》《小常寶》唱段;過了一會又變成了《紅燈記》《都有一顆紅亮的心》,拉完了京劇,他又拉起了歌曲《洪湖水浪打浪》《手拿碟兒敲起來》,盡管琴聲并不悅耳,但一種厚重的歷史感、滄桑感撲面而來,仿佛在訴說著主人過去的故事。
由于琴聲常常會打斷我寫作的思路,我不能只聞琴聲響,不見拉琴人,終于想去見一見這位拉琴人了。那天我取完報箱的報紙,就走到他拉琴的地方和他攀談起來,見到他拉的琴有些破舊,有的地方甚至用細繩綁著,我說何不換一把新一點的,老人說不想換了,湊合著拉吧,我都70多歲了,家中的孫子又不喜歡這玩意,以后沒人傳承啊。
這時又有一位年輕人過來,和他聊了起來,問他為啥會喜歡拉二胡。老人說年輕時他當過兵,在連隊跟著戰友學會了拉二胡,還學過笛子、口琴,那時候的生活真是令人難忘。復員時,戰友送了他一把二胡,那二胡很名貴,琴桿上頭還雕刻著龍,可惜在一次聯歡活動中因為喝多了酒犯暈而丟了,為此他心痛了許多天。聽到這里,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老人拉二胡是在回憶那一段兵營生活,更是在延續曾經的戰友情誼,至于拉二胡的技藝已經不太重要了。
從那天起,我已不再苛求老人的琴聲了,閑暇時總愛走到他的跟前,和他天南海北地扯上一通。然而無論扯得多遠,最終的話題總是會回到二胡,回到軍營歲月。他自信,他執著,即便是我同他聊起如今國內的頂尖二胡大師,他也不因為不知曉而感到孤陋寡聞,只是淡淡地說著,咱不和人家比琴技比名氣,我只是拉琴消遣,身心愉悅,就足夠了。是的,他斷然當不了俞伯牙,而我也不會成為鐘子期,但這又何妨?我們在夕陽中優雅從容地聊著天,慢慢變老,不也是一道風景?
快來評論,快來搶沙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