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讀者兼同鄉。頭天晚上剛剛相互加了微信,第二天一早,你就驅車百余里,來找我。
我要上你的車。弟弟悄聲問:那人叫什么名字?我一愣,說:不知道,她微信名叫“溫柔如斯”。
上了車,兩人都興奮異常。嬌小玲瓏的你,眉心竟有一點朱砂。見我盯著你瞧,你抬手用力搓了一下眉心,說:看,不掉色哈!胎里帶的,爹娘給的!博眼球吧?哈哈哈哈哈……
我笑道:上天偏愛你,為你點朱砂。親呀,這半天,我就跟著你和你的朱砂走了,你想咋安排就咋安排吧。
我們先去吃早餐。路過三棵高大的西府海棠,你說:開花的時候,你拍過它們,還寫過它們。我說:眼好毒!認出來了?你大笑:燒成灰都認得!實話告訴你,我可是在它們對面的電影院看著一毛錢一場的電影長大的!
早餐我點了燒餅裹肉。輪到你,你說你不要肉——你吃素。
吃罷早餐,你突然問我:你喜歡樹對吧?我帶你去看樹好不好?
我有些愣。想不到我們的游覽目標竟這么……獨特。
我們去了那個叫濱河公園的地方。
你說,一個月前,正是碧桃的盛花期,你像往年一樣,照例來這里賞碧桃,結果發現這個園子里的許多樹都枯死了。你四處找人問,為啥這個園子荒了?有人告訴你說,這個園子的承包者撂挑子了。
你說:我急死了!一園子的半成年樹??!木槿一片一片地枯了,迎春一蓬一蓬地枯了,還有那些可憐的垂柳,它們那么喜歡水,可就生生喝不到啊!我立刻打了熱線,又聯系了幾家媒體??梢粋€多月過去了,根本沒人理我……我太放心不下那些樹,你陪我去看看它們吧。
走進那個園子,鳥聲不由分說砸過來。我說:斑鳩!不止一只!你悄聲說:你往右邊看……我看到一只鳳頭戴勝,正氣宇軒昂地走路。
突然,你的臉陰了。
你說:你看那片可憐的樹……說完,舉著手機拍起照來,邊拍邊說:我繼續投訴!繼續找媒體!我要附上照片,讓他們看看樹的慘相!
你一會兒跑到枯樹跟前去拍照,一會兒又走回頭路去補拍某棵樹。后來,你似乎突然發現冷落了我,便安撫我道:那邊還有幾棵沒凋謝的二月蘭呢,你去拍吧。我笑了,想:你的鏡頭專門對準重大題材,卻派我的鏡頭去尋花覓朵,我……好受辱。
你指著一片海棠林說:這片海棠開花時,美得不像人間!電影院前那三棵海棠,孤苦伶仃的,沒氣象!明年四月初來這里看花吧——但愿它們能活到明年。
你積累了足夠多的材料,便帶著我從另一條路往回走。
——等等!我們看到了什么?
一臺正在作業的挖掘機!
你趕忙奔過去,顧不得長裙被灌木刮扯。你大聲問開挖掘機的師傅:師傅,這是在挖什么呀?師傅回答:挖溝呀!埋電纜,弄噴灌——你看不見這些樹都干死了嗎?
你一聽,眉心的朱砂都蹦起來了!你示意我,讓我和你一起豎起大拇指,為那個師傅點贊!
我抱住你說:親愛的!你的投訴見效了!這一園子樹有救了!
你說:嗯嗯,看來我得刪掉今天拍的這些照片了——不!我要留著它們,過些日子我還會來看這些樹,看它們是不是活得滋潤……
溫柔如斯,溫柔如斯。我一遍遍在心里默念著你的微信名。你對大地的深情,你那不乏力度和韌性的溫柔,讓我重新愛了這個不完滿的世界。
——你博士讀的是哲學。你經常去做義工。這些,是我后來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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