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樹下

　　多年之前，一個小女孩指著一棵開滿花的樹，向樹下的另一個看起來稍大一點的女孩問道，“姐姐，這是什么樹呀，她開的花好漂亮好香呀！”

　　“合歡，浪蕊浮花，合心即歡。”

　　“姐姐，你好厲害，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以后我不知道的都可以問你。”小女孩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大姐姐，并用滿含期待的聲音問道。

　　她猶豫了一會兒，眼眸中透出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一切，穿過歷史，似乎在和一個久別重逢的故友進行心靈的交流。

　　“姐姐，你在想什么呀？”

　　她猛然晃過神，收了收目光。“沒什么……好呀，我答應你，不過這么可愛的小妹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方玥，在家里，父母叫我玥兒，姐姐你叫我玥兒就行了。”

　　她叫謝媱。小女孩不知道，她曾經有一個姐姐，最喜歡的花就是合歡花，她也曾經指著滿樹合歡花問她的姐姐。

　　去年姐姐突發疾病，雖然與病魔抗爭了長達六個月的時間，她的姐姐還是沒有回來，此后，她便再也沒有一個人同她一起看合歡花了。她總是一個人呆呆地現在她們經常去的那顆合歡樹下，一站就是幾個小時。

　　然后，她應邀去了小女孩的家。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她們相處的很好，小女孩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姐姐，她則視小女孩為親妹妹，并像她的姐姐照顧她一樣的呵護小女孩。她總是帶著小女孩去她和姐姐曾經去過的地方，玩曾經玩過的游戲……經歷她與姐姐經歷過的一切。

　　寒來暑往，幾度春秋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她們依舊形影不離。這幾年中，她們已經數不清看了多少次合歡花開，玩了多少次一成不變的小游戲，共同分享了多少個喜怒哀樂的故事，她們一起走過了很多很多。

　　就在小女孩過完了第十個生日之后，為了事業的發展，小女孩的父母決定帶小女孩去一個對她來說遙不可及的國度。

　　“玥兒，聽說你要去遠方了，你還會回來嗎？”

　　“一定會的呀，媱姐姐，我們還要一起看合歡花開呢！”雖然已經十八歲了，玥兒還是一副孩童的天性。

　　“好的呀，可是如果你不回來了，或是把我忘了，我可是會去找你的喲！到時候再去找你算賬。”她臉上顯露出一抹笑意，又迅速收起，假裝生氣的說道。

　　臨走之前，小女孩特意和她去了那顆初見時的合歡樹下，又重溫了以前的點點滴滴。走的那天，她沒有去送小女孩，她不想看到自己心中珍視之人離去的場景，她害怕她會想到她的姐姐。雖然這只是一場送別，又不是一場沒有歸期的遠行，但她還是走不出心中的陰影。

　　小女孩走了之后，她們還經常書信聯系，她的生活依舊安靜祥和，只是心中似乎多住了一樣東西，這東西是什么呢？她不知道。她只是偶爾會感到一陣陣的空虛，總想要拿東西來填滿它，卻又不知道應該填充什么。

　　后來的某一天，當她在合歡樹下靜坐的時候，滿樹合歡花正盡情綻放，香氣四溢，散播得很遠很遠。她猛地感到一陣心悸，繼而是長時間的頭暈目眩……

　　后來的后來，小女孩依舊可以收到她的書信，還經常收到她出去旅游的各地相片。

　　“媱姐姐是不是一個人太無聊了，旅游到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好方法，最好能找到你的另一半。”玥兒調侃地在信中寫道。

　　她沒有回信。但依舊會有相片相繼寄來，還有一些她講述自己生活的信箋，一封一封定期地到來。再也沒有多余的，其他的東西。

　　幾年之后，當年的小女孩如今是真的長大了，也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想到很久沒有見到過媱姐姐了，她迫不及待的去找媱姐姐，還帶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東西。

　　然而令她驚訝的是，媱姐姐的家中空無一人，“媱姐姐一定是在合歡樹哪兒，看來媱姐姐還想和我玩捉迷藏呢。”

　　她去了合歡樹下，滿樹合歡開的正燦，陣陣馨香撲鼻而入，和那天她初見媱姐姐的時候一模一樣。

　　然而等待她的不是她的媱姐姐，而是一封書信，一封被封存已久的書信。

　　“玥兒，這或許是最后一次給你寫信了，原諒我，我走了，可能不會再陪你看合歡、玩游戲了，珍重。”

　　她不知道，她的媱姐姐去哪里了。她也不確定，媱姐姐會不會回來。在她的生命里，出現了媱姐姐，但她卻不知道媱姐姐也有一個因患病去世的姐姐，媱姐姐的“離去”也是因此。

　　于媱姐姐而言，她不想讓玥兒知道她的去世，她知道，聽聞到自己曾經那么珍視的人的死訊時的滋味，她不想讓玥兒也承受這種痛苦。她選擇離開，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繼續接下來的余日。

　　玥兒很是茫然，“媱姐姐為什么要離開呢，我們不是還要一起看合歡花嗎？”

　　這時，合歡樹下，陣陣香氣誘人。

　　“姐姐，這是什么花呀，真好看！”一個小女孩用稚嫩的聲音問她。

　　“合歡，浪蕊浮花，合心即歡。這是合歡花。”
　　（文/一夢云煙散）

作者：一夢云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