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夏之森

　　七月的深林就像是一座偌大的空島，上空漂浮著屬于年少未說出的秘密。來往的風卻是無痕跡的吹過，想要抓住卻是殘碎在空中，清淺的芬芳也就留在了韶華里。單車行駛過的木橋，那是記憶停留的地方，滑鏈攪動的聲音，路旁的塵香，帶走盛夏光年里最純真的遇見。

　　（一）

　　就像時光的攀爬者，一步步地追尋著，有時笑著哭泣或是氣急而笑。

　　竹籬旁的風吹醒了酣睡的貓兒，插在圍欄上的風車不停的轉動著，似乎回到了原點。夏日里燥熱的氣息讓人有些喘不過氣，幾個小孩提著小桶，頂著烈日，一起相約到村子口的東面的深林去捉泥鰍。總有那么幾個人會一直陪伴你做著那些瘋狂的事，就趁花兒還沒睡醒，記憶還清晰，我還記得你們時——

　　向仁就像是一個冒險者，總是走在最前面，這家伙沉默很少說話，但是很可靠，隨手的彈弓是他的標志。

　　小米喜歡讀書，但是卻總是會帶著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有時讓人瘋狂，有時讓人捧腹大笑，有時也讓人感動。

　　二胖其實并不胖，相反的還非常的瘦。據說是因為他的父親小的時候外號叫做大胖，然后順其自然地他也就成了二胖，倒也算是老實人了。

　　曉熙，記憶中的她留給我們的似乎也就是那個微笑烙印在心底，揮之不去，對我而言，存在了心底。

　　大熊，通常是屬于墊后的人，走在我的后面，倒也是真的讓人無話可說，給人絕對的安全感！總是憨憨的模樣，他的父母總說就像頭熊一樣，以至于說得多了，也就造成了大熊這個外號的原因。

　　我記得的的只是存在于過往的芬芳，時間會摧毀一切，我要我們永垂不朽。

　　指尖輕觸的地方，波浪一圈圈暈開，原本最初來捉泥鰍我們只是在水塘里嬉戲著，拿來的小桶后來也不知道裝了些什么——飲過林間的山泉，聽著傳來的陣陣松濤聲，飛過天空頭頂的鳥兒，蕩著歪脖子樹上的秋千，眺望著整個村莊以及那時覺得遙不可及的夢。那時鄉下的日子其實沒有那么復雜，但是也沒有那么簡單，只是那個燥熱的夏天里，多了一份芬芳開放在別處。

　　風車停止了轉動，貓兒也離開了原來的地方，才明白，定格的瞬間也會讓人淚流滿面。關于我們之間的回憶，我不像所有人一樣都是能夠清楚的記住，也不是每一個故事都能夠記得清楚，但是卻真實的印在我的腦海里，原諒我只能用筆去記錄，以這個笨拙的方式去記住。

　　（二）

　　我隔著陽臺，看院子外面，白色的柵欄，藍色的天，綠色的樹。

　　我頭頂著藍天，望著飛過的鳥兒，聽著盛夏里蟬的鳴叫，蕩著晃動著的秋千。小米會經常地跟在大熊的身旁，會和他一起做著許多事:就像是玩游戲時在一旁賣力地幫他加油；和朋友起矛盾時護著他；爬樹摘桃子時在樹下接著；放牛時在樹蔭底下輕輕地說著什么；借東西時總是毫不猶豫的，只要她有，只要他需要；哭泣時在一旁跟著他哭……我們都稱她是他的小跟班或者是專屬的“奶娘”。然而那時的她和他一個微笑，一個則是抓著狂追著喊著，誓死要把我們幾個一頓狂扁，但是卻不曾對小米埋怨過，那時，一朵花正悄然綻放在心間，只是現在的我才明白那朵花，一直盛開。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不僅是外貌的改變，而且多少也明白了男女之間的事情，也會變得羞澀。只有大熊卻像個沒心沒肺的孩子一樣，卻忽略談話的時候小米臉上時不時的紅暈。一直以來，也許是習慣了，大家的改變都不怎么大，卻沒注意到大熊卻是瘦了下來。他的皮膚變成了小麥色，而且也很強壯，倒是真的給人心安，而且也變得有些帥氣，身邊的異性朋友也比較多，人緣也挺好——每個人都有發光點，只是之前沒有被照到罷了，他總是這么說。

　　時光慢慢走，所有人都覺得大熊和小米之間的關系有些微妙——大熊像是突然間變了個人一樣，不再像以前那樣冒冒失失，也不會再隨便讓別人幫忙，特別是小米。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說話也特別的注意用詞，就像平常的說話也像是老師和同學之間的對話一樣，就一個字，怪！那時其貌不揚的小米已經是班上公認的美女了。一直延伸著的故事，似乎也就沒了后文，但是我們明白它不會消失，也不會離開，只是留一個清純的憂傷。懵懵懂懂，跌跌撞撞，一路向北，只是后來的故事少了一個你，但是后來那些被雨淋過的地方，也從孫燕姿的《陰天》變成周杰倫的《晴天》，再到后來的《剩下的盛夏》。

　　我想會有一種莫名的情愫在所有人之間慢慢發酵，時間越久，則越濃。青春期的發育，才正式讓我們這班毛頭小子明白——用老頭的話來說就是:“你們這幫混蛋小子，現在明白男女之間的差距了吧，所以沒事別給我去惹是生非，都這么大人了，咋還啥都不懂呢！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有別嗎？”那時班主任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也才覺得嘴角的微笑有了新的意義，至少路過的世界是有所不同的。

　　（三）

　　梧桐旁還站著低著頭的你，沉默不語。手中拿著的不知名的小黃花，卻是貫穿了年少里的整個夏天，只是后來你的才發現，那多不知名的花已在時間的旅行中黯然失色又或消失不見。

　　升入初中的我們分散在不同的的城市，不同的地區，以及不同的世界。也會有不同的學習，以及遇到不同的人，只是后來再也沒有遇到一個如你這般的。

　　再相聚時已經是畢業后。盡情放肆的那個夏天，無盡的思念匯成一條河流，一直來不及說出口的那份情感，也在這個那個傍晚飛向天際。喧鬧過后的星球，留給了我們逆著風的旅行，因為這樣眼淚不會掉。再次相遇在最初的那個地方——這里有碧綠的田野，老牛匍匐著細細地，不緊不慢地嚼著。剛好吹到涼快到心里的風，閉上眼睛，細細聆聽，風的聲音。然而不知又在那里的樹上鳴叫的蟬的聲音，已經又換了一個季節，村口的石凳已經磨得光滑，靜謐的村莊不時發出幾聲犬吠聲，就好像從未離開過一樣。盡情的嬉鬧著，放肆的大笑著，把記憶里的地方踏過一遍，而你曾說的我和你，也留在了這里——二分之一的夏天，四分之一的我和你。

　　那天傍晚的午后，大熊拿著梧桐旁隨手采摘的花，用藤蔓細細地捆住，黃白相間的小黃花時不時散發出來的芬芳，就如這座深林不起波瀾。

　　微風不燥，不聞蟬聲，溪水清流，晚霞映在她的臉上，攥著帽子手不停地扭動著，摒著呼吸，在等待著什么。

　　森林佇立著，傾聽那如少年時青澀的對白；
　　溪水流淌著，穿過透明的心間留下的清澈；
　　晚風游蕩著，尋找留在縫隙間斑白的故事；
　　繁花靜默著，選擇遺落在開放別處的芬芳；

　　......

　　盛夏光年里，躲在遠處的我們，緊張到手抖到花都顫動的大熊，背對著大熊的小米，那些原以為能說出來的話語，都停留在了微綠的光芒里——螢火蟲飛過星空，皎潔的月光傾瀉，蛙叫個蟬鳴的聲音，都記錄在這座深林里。我相信會有個好夢，枕在心間。

　　不是如所有故事里的告白一樣，傾聽著的話語不是如情歌一般的動聽，也不是如情書一樣的甜蜜，但是一旦融化，便和無限的藍天白云不分彼此，如同書簽，值得夾在時間的罅隙里，偶爾回頭看看就好。

　　（四）

　　那次之后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也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又會是如何，也許是如同年少時一樣，默默地守護在身旁，還是等到十年后的夏天再說出口，這些我都已經不了解，而且也不重要了。有時候我們跑得飛快，其實不想跑到未來，只是想追上過去。可是，就這樣了，每個人都有深深的眷戀，藏起來，藏到別人都看不見，就變成只有自己的國度。其實不用怕啊，這些就是人生的行李了。直到我收到了一封郵件，署名是大熊。上面寫著——

　　不管誰說的真話，誰說的假話，都不過是歲月的一張便箋。雨會打濕，風會吹走，它們被埋進土地，埋在你行走的路邊，慢慢不會有人再去看一眼。

　　我不知道這封郵件什么意思，但也許是因為知道再也遇不上，碰不到，回不去，所以，也只剩下眷戀了。

　　（五）

　　知道你要去很遠的地方，但是一定記得回頭看看我。

　　就算我不在你的視線里，也請偶爾轉過身，

　　說不定帶著你呼吸的空氣，會漂洋過海，會橫跨星空， 會被季節輪換時帶起的風，一直吹到我身邊。

　　【作者的話】如果想念一個人，就會變成微風，輕輕掠過他的邊。就算他感覺不到，可這就是你全部的努力。人生就是這樣子，每個人都變成各自想念的風。我把留在深處的秘密留在了風里，雨里，云里，以及那座森林里。哪里有不燥的時光，記得曾經來過。有一天你會發現，那份未說出的話語，留在哪里，不曾走遠。
　　（文/顧沐）

作者：顧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