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只是有遺憾
她穿著寬大的校服,冷風往后兜著大大的衣擺,松松塌塌的褲子邊緣蓋著鞋邊,“等等我啊!”前面那人只看了她一眼,就笑著往教室跑去了。多想緊隨他的腳步,下一刻卻狠狠的摔在地上,露出腳上穿的那一雙,紅色高跟鞋。而我仿佛感受到了那種疼痛,身體猛的一顫,睜開雙眼。
迷茫了一分鐘左右,我掀開了被子,摸索著打開了燈,指針在凌晨三點十二分,窗外黑漆漆的,靜的讓人心慌,我右手拿著杯子,聽著飲水機咕嘟咕嘟的聲音,眼睛卻酸了,“怎么不讓我一夢做到天亮呢。”
我有好久沒見到他了,哪怕在夢里。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班主任楊老師,接下來的高中兩年我們就要一起努力學習啦,下面請大家都自我介紹一下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知道怎么開那個頭,老師隨便指了下第一排邊上的同學“就你吧,往后一個個順著”
理科班的特性立馬就顯現了出來。“大家好,我是XX”緊接著“大家好我是XX”……我敢說,排列組合都沒這么齊整的。
倒不是故意出風頭,我是那種不熱場子就覺得尷尬的人,輪到我時,“大家好,我叫李木子”,說完后班級一如既往地安靜,按道理說此時我應該坐下,但我總覺得這么冷清很尷尬。 于是我就開始:“還有啊,大家別看我穿著碎花裙,我的內心可是個女漢子,希望以后班里的大哥們多多指教啊”。
像是一滴水掉進油鍋里,滋滋啦啦,班級里哄笑聲,討論聲此起彼伏,我在大家的目光中笑嘻嘻坐下,絲毫不感覺丟人。
后來我問他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他說就是開學那天,
“怪不得你開始一直叫我漢子!”
“不,我只是覺得你是個有故事的女孩。”
這句話瞬間擊中了我,讓我的心一剎那醉的糊涂,我真的沒想到,真的有那么一個人能透過外殼,去探尋我內心的角落。
大家眼里理科班的妹子無非都是一樣的,內向,不吭聲,埋頭苦讀,中規中矩。
而我,別的愛好沒有,就是愛交朋友,男女老少通吃,不到半年,得到了大家的一眾“好評”,人稱——木哥。“呵,不就是把你們仨掰手腕都輸了嗎,還給我起外號,等著吧!”我看著后面仨男生心里想。
時至今日,我已經無法想起他是如何進入我的視線里,我問后邊的男生,:“那是誰啊,你們關系很好嗎?”
:“秦九啊!我們高一一個班”
秦九,我在腦海里念了一遍,就略過了。
他說,我每天下課從西邊走到東邊,跟不熟的高一同學套近乎,就是想近距離多看你幾眼。
當我終于把腦海里的人臉和名字對上號的時候,他已經從別人那里拿到了我的電話。
說來奇怪,我們是同班同學,第一次的通話竟然是在電話里。我是外地的學生,所以在學校都是寄宿,放假也不回家。
他說他下周末要留宿,問我關于留宿的事項。而我一向自來熟,于是就跟他聊開了,卻未曾想,那一個電話就打了五個小時,最后直到充電寶都沒電了……
頗有種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覺。
相見恨晚啊!我們在那之前毫無交集,在那以后卻視同知己。
后來想想,你覺得言談甚歡,那是對方都挑著你喜歡的話題去談,你毫無防備,他信心滿滿。
是不是學生時代的愛戀,都是從朋友開始。秦九在我眼里,就像他一直叫我漢子,我也把他當哥們。
雖然不能陪他一塊打球,至少能給他座位上放杯熱水。
但是我肯定不是他的木哥,因為我兩個手都沒掰過他一只手。
“這不公平哈,你那是國旗隊隊長,受過訓練的。”我一本正經的耍賴。
他就笑著不理我。
“算了算了,你快回座位上吧,一會還要升旗呢”
每周一的升旗儀式,為了節省時間,他都會上課前把軍裝穿好。
我想想都氣,竟然輸得這么丟臉。我不禁想扭過頭瞪向他的位置, 并沒有像偶像劇里視線相撞,但我卻清楚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動。
七八點鐘,陽光正好的時候,他的綠襯衫袖子挽起,手里拿著一張卷子,陽光從他背后照向我,恰如枯木逢春般的那一抹綠。
我們在一起了。早戀本就是個敏感的字眼,更何況,還有高考在頭上壓著。聯系變得頻繁,字語卻變得纏綿。我不會再跳起來打他,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怎么變窩囊了,真是懊惱。我不禁想到曾看到的一句話,愛是想觸碰又抽離的手。難道真是如此?想法一出來就被打住,愛這個字,言之過早了吧。
是啊,愛可沒有那么簡單。
我很愛美,卻要每天穿著寬大的校服,本就個子矮,走起來我覺得自己像小企鵝一樣。
而反觀他,一米八多,吼,分我十厘米多好。
我每次一抱怨,他就嘚瑟說自己昨天晚上,好像又腿疼了,大概是生長痛吧。
“你顯擺啥,等我將來穿了高跟鞋,比你還高!”
“那你得穿多少厘米的高跟鞋啊?”
“20!”
“好,我給你買。”
“哼,那我要穿紅色的。”
現在想想,那兩年時光,我們似乎把自己所有的純真都付出了,一切都是那么簡單,又那么自然。
他說如果他的高中沒有我,他就是個廢人了。
我說如果我的高中沒有你,我大學根本不會在這里。
我們都該越來越好的,怎么就走散了呢。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我們多了爭吵,也學會了冷戰,再也不是當初上節課生氣,下節課一個眼神就能和好了。空間把距離拉遠,也仿佛把心拉遠了。
角色好像調換了,我拼命想引起他的注意,而他只想打游戲。
大學里樂子太多了,他很開心,哪怕是和酒肉朋友胡天侃地。
我滿心歡喜大學自由了,能和他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而他卻興致缺缺:“你怎么天天那么閑啊。”
我覺得他變了,不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大男孩。
三分線外,他手舉著籃球,得意的眼神看著我:“木木你看”。
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然后落入籃筐,我回頭看他,汗水流到他鼻尖,凝成水晶,讓我想把那一幕珍藏。
你瞧,我們那時候是多么美好啊。美好的讓我看不清現實。怎么到了大學,一切都不一樣了呢。
我想找他去談談心,卻止步于籃球場。熟悉的身影,走位,上籃,我隔著很遠,也知道那是他,就連旁邊那個女生握著水杯站的位置都跟我當初一樣。
我從不知道走路有那么艱難,我想上去大聲質問:“這他媽是咋回事?”
也想一如既往地熱場子:“這你大學同學?咋不給我介紹一下”
我渾身的細胞都撕扯著我要上去打他,去吼叫,去發泄。
可我的骨頭卻動不了。
是誰偷走了我青春中的那個大男孩?
是那個女生?還是秦九他自己?
都不是。
他沒有變,他只是不愛我了。
這個認知似乎更讓我難以接受,我像是被按緊了的彈簧突然松手,瘋了似的逃竄,直到撞到封閉隱蔽的角落才猛的停下。
放肆的流淚,我從不知,有種痛,會讓你想要渾身都去哭泣,我用手捶打地面,我把腿蜷縮著,我甚至想把身體團成一個球,不知如何是好。
而我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啊啊啊!秦九!為什么??”
想要問天,想要問地,更想要問問他,為什么?
但年少時的自尊只允許自己在他說分手時,隔著屏幕,緩慢的打出一個字——“好。”
說來可笑,我們兩個說的第一句話和最后一句話都是在手機中說的。
開始的時候他看不到我嘴角的笑意,結束的時候他看不到我眼角的淚滴。
他依舊是那個大男孩,只是歲月奪走了他對我的愛意,他就再也不是我的了。
“”叮鈴鈴——” 鬧鐘聲響起,我似乎剛回過來神。我看了看手里拿著的水杯,里面的水早已經涼透了,一身寒氣。
凌晨六點,該起床上班了,我拍了拍臉走向洗手間。
出門的時候我目光掃了一眼鞋架,猶豫了一下,最終將最里面的一雙高跟鞋拿了出來——老氣的款式,似乎主人已經完全把它遺忘,灰塵蒙了一層,都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
我拿抹布仔細擦拭,眼淚落在紅色的皮革上,擦了又擦。模糊了視線,仿佛回到那一晚。
“到底是什么生日禮物啊,這么神秘” 我被秦九用雙手蒙住雙眼。 “18歲嘛,肯定要有意義一點。”秦九說著然后松開了手。周圍一亮,我看清了眼前,一個打開的盒子里,放著一雙紅色高跟鞋。
“木木,這回穿上你就不會矮我一個頭了吧!”我看著他壞笑的臉,用手捶了他一下:“我沒穿過啊…而且學校不讓…”
“是不是傻,我們馬上就要上大學了,不是高中!你也成年了,就可以穿了,到時候我給你買各種各樣的…” 我看著他滔滔不絕的講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將鞋子套在腳上,站起身來出了門。
現在想想,或許遇見的時間太早了。
他送我這雙鞋的時候,我還不知怎么穿。而當我能穿上這雙鞋的時候,送禮物的人已不在身邊。
但慶幸的是,還好,他永遠存在我的記憶里。誰也偷不走的記憶。
(文/玉久)
作者:玉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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