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莫當歌（完整）
長夜莫當歌
文/莫嫣
【恒愛公會2017年07月主題文詩】
【一】
公元3016年，環境污染成為威脅這個世界的主要問題。
國籍，國界，已經不再區別人與人的標準。在這個世界上，區分人類的方式只有一個——是否選擇長生。
選擇長生的人，為了躲避污染所帶來的惡劣災難，不得不居住在玻璃罩做成的仿真地球村里。
他們，因為白色的皮膚和居住的地點，被稱為玻璃城人。
而那些愿意生老病死的，選擇居住在熱帶雨林里，日復一日地接受惡劣環境帶來的折磨。而他們因為黝黑的皮膚，被稱為古印第安人。
自古以來，這玻璃城人和古印第安人就戰爭不斷，而這戰爭的焦點便是對于處理環境污染的態度和方式。
【二】
“公主，古印第安帝國已經對我們下了戰書，我們，要不要迎戰？”玻璃城的宮殿里一個侍衛小心翼翼地對著坐在正中央椅子上的華服少女說。
“我們當然要迎戰。”少女高傲地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人，慵懶地說“對了，羅伯特博士，我們的控制中心不會被人入侵吧？”
“不會的，公主。”羅伯特博士自信地說道“我們中心有專門針對古印第安人的防護，縱是敵人有三頭六臂也闖不進來！”
“放心？我從來都對你很放心！”少女站起身高聲說道“我玻璃城人，遵從科技，與天地同壽，怎么會怕這些只會廝殺的螻蟻？”
“況且，”少女的聲音里不知不覺多了一分獨屬于她這個年齡特有的柔和“莫殤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莫殤看著面前少女信任的眼睛，輕聲說：“莫殤會一直陪著如歌的。”
莫殤，玻璃城公主如歌身邊唯一的一名護衛，也是這碩大玻璃城里唯一一個可以直呼公主姓名的人。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不是所謂的玻璃城人，他出現在這里是一個初夏，而真正走進這座象征著權利的宮殿卻是在玻璃城數百年唯一的一個冬日。
有人說，是他帶來了玻璃城唯一的一場夢幻。可是，公主卻說，是他給了這個城池生機。
【三】
入夜，在公主的寢宮里，一身戎裝的莫殤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如歌，”少年摸了摸額頭上的汗珠，說“這么晚，出什么事了？”
“走”如歌有著著急地說:“我們去中控室看看！”
莫殤一把拉住如歌，關切地說:“這么晚了，我替你看看去吧。”
“不行，”如歌一把抓住莫殤的手“我必須去，我不放心！”
突如其來的變故，兩個人都愣了下來，如歌看著莫殤意味深長地盯著自己的手，臉一下子紅了起來，眼神躲閃卻又強裝霸氣地重復:“讓你去你就去嘛，怎么那么多問題呢？”
莫殤看著公主病馬上就要發作的如歌，笑笑說:“那好吧，本騎士就陪著尊貴的公主走一趟嘍。”
如歌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還騎士呢，我的騎士哪有你這么丑？”
兩人并肩走在漆黑的路上，看著穹頂上閃亮的星星莫殤突然說:“只要足夠真誠，童話里的故事隨時可以發生。”
“莫殤，”突然如歌輕聲地呼喚著少年的名字:“你想長生嗎？”
“公主呢？”少年盯著自己的黃色皮膚說“有時候，我真的希望我能走出著玻璃城去看看，哪怕，外面的世界永遠都是灰的，永遠都要忍受切膚般的痛苦。但是，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這夜空。雖然，它是假的。”
少年突然單膝跪下，對面前的少女說:“但是，你是真的。如歌，答應我，一定要相信我，無論我做了什么。”
“當然啊。”少女紅著臉天真地說“莫殤做什么我都會相信他是對的啊。”
“走吧。”莫殤嘆了口氣，說“我們回來晚了，羅伯特博士會著急的。”
“哼，我才不怕他！”少女傲嬌地說“不就仗著自己資格老嘛，什么都約束我！”
莫殤拉了拉少女的胳膊，嚴肅地說:“你是玻璃城的公主，不要這樣任性！”
“我只是跟你任性而已！”少女不服氣地沖著少年吼道，轉身向宮殿的深處跑去。
中控室坐落在宮殿的深處。
一棵千年的古樹被從城外移栽在這里，樹被從中間掏空做成了現在的中央控制室。粗大的樹干失卻了以往的生機，發黃的樹葉掉落在樹的根部，染上了些許的淤泥。
顯然，這里已經遭到了破壞。
如歌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情況，失控地嚎啕大哭起來。
莫殤看著一邊歇斯底里的如歌，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
忽然，樹根的一串腳印引起了莫殤的注意“如歌，你看，這里有腳印。應該是入侵者留下的。”
“莫殤，為什么警報器沒有響呢？”如歌收住眼淚，滿是疑惑地問“如果是內鬼，又會是誰？城里除了你都選擇了長生，怎么會背叛他的家呢？”
“如歌，我們進去看看吧。他破壞總有他的道理。”莫殤很自然地拉起如歌的手說“戰爭開始后他一定會再來的，不要打草驚蛇。”
“可是，神樹死了！”如歌紅著眼睛說“我該怎么向大家交代啊？”
“封鎖消息吧。”
中控室內，所有的一切都是實木材質的，透露出一股清新的生命氣息。
一排排電腦如今正不停地顯示著數據。如歌
輕輕地撫摸著主控電腦，自言自語:“當初建立這座玻璃城是我父親畢生的希望，但是，他還沒享受到這么美好的世界就被疾病帶走了。”
“不是可以長生嗎？你父親他……”莫殤拍了拍如歌的肩膀，不解地問。
“那時候，長生還不像現在這么成熟。所以，他把唯一可以長生的藥留給了我。他死前，對我說，一定要保護好這里的一切，因為那是他唯一能留給我的東西。”
“可是，連父親的心血我也守護不住，我真的是太沒用了！”許是悲傷被壓抑了太久，這位從來都以強勢示人的公主如同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如歌，你聽我說”少年的聲音里有著讓人安心的溫柔“有些事情，我們要學著面對。你想啊，你父親給你留下這座城一定不是想讓你承擔起不屬于你的責任的。他，也許是想讓你代替他發揮出這座城最大的潛力讓我們生活的地球更美好的。”
如歌瞪著一雙紅紅的眼睛看著莫殤。這么多年，無數人聽到父親的死，都是對她說你要堅強，要守護住這座城，不要讓你父親遺憾。而只有莫殤，眼前這個有些冰冷的少年對她說，要看開，而不是死守著所謂的責任。
如歌，終于知道了這個少年對自己的不同。不再是過去的那種朦朦朧朧地好感，而是，一種相見恨晚的不舍。
那一刻。少女突然釋懷了。
也許，是時候讓這場戰爭結束了。
只是，所有的一切美好終究會消失，戰爭爆發后沒多久如歌終于明白了所謂的相信到底意味著什么。
【四】
那是戰爭爆發后的第二天，如歌正和博士在宮殿里議論著戰爭的形式，突然，一個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公主”……士兵慌慌張張地說“我們的中央控制室被別人惡意破壞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宮殿里的眾人在聽到消息后都緊張了起來。
誰都知道，中控室的破壞意味著什么，那可是整個玻璃城的心臟啊，沒了中控室，這座城不攻自破。
“慌什么慌。”如歌面色沉重地說“走，我們先去看看。”
中控室外，數不清的軍人正在警戒著。其中一個軍官一樣的人，看到如歌便走了過來，說:“公主，中控室三級損壞，請指示。”
如歌看著腳下濕地上錯落不齊的腳印，對一旁的軍官說“找到入侵的人了嗎？”
“還沒有。”軍官說道“公主，最近剛剛進行人工降雨，這里的腳印已經被破壞。”
“據我所知，能進去這里的，只有公主，羅伯特博士和杰克博士，想來，問題就出現在他們身上。”一旁莫殤突然接話到。
“把他們叫過來。”如歌贊許地看向莫殤“我要看看，到底誰才是內奸！”
過了一會，杰克和羅伯特博士走了進來“怎么回事啊，公主，我在忙你知道嗎？”
“怎么……”
還未等如歌說完，莫殤突然沖過來，一把拽下羅伯特的袖子，說：“其實，闖入者就是你！”
“你……你血口噴人！”羅伯特掙扎道。
“呵，羅伯特博士，早在你和我說控制室萬無一失時我就已經懷疑你了！那天晚上，我特意和莫殤去了中控室，卻發現本應該在那控制數據的你不知去向，而原本生機勃勃的神木卻無故枯死！你怎么解釋？”如歌冷聲說“況且，從一開始，我和莫殤就在控制室里設置了有專門對付闖入者的輻射裝置，而你，不會知道！”
“怎么可能，控制室是我的！”羅伯特癲狂地說“玻璃城也是我的！”
“你忘了，”如歌一步走到羅伯特面前，抓住他的衣領“從頭到尾，這里都是你的，而你，卻想占有它的全部！你，未免太不滿足了吧？”
“如歌，”莫殤拉了拉如歌說道“冷靜一點，下面的事我來處理吧！。”
“把他殺了！”莫殤把羅伯特交給了一邊的軍官。
“就憑你！莫殤，你算什么東西！”羅伯特罵到“公主都沒有說什么你憑什么處置我！我是博士，是這座城的守護者，你呢，不過是仆人而已！”
“他不是仆人！”如歌轉過身面向眾人“從今天開始，莫殤就是我玻璃城的副城主，同樣，也是陪我一起到老的那個人。”
“莫殤承蒙公主厚愛。”少年溫柔的笑著，把指環套在了如歌的手指上。
【五】
如歌和莫殤的婚禮匆匆忙忙地在戰爭的第五天舉行。
那一天，十里紅妝，卻也是玻璃城建城以來最熱鬧的時刻。
那天，雪花又一次造訪了這座被玻璃覆蓋的城市，在白色的世界里，莫殤輕聲對如歌說出了那句很老很老的誓言:“如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許是漫天的紅色模糊了莫殤的棱角，一身紅色禮服的莫殤竟多了幾分柔和。如歌微笑著把手中象征的權勢的神木盒子放在莫殤手中，笑著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莫殤從今以后，你就是著玻璃城的城主了。”
“如歌，我的永遠都是你的。”這是莫殤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對如歌許下了不能兌現的承諾。
“紅燭莎羅帳，春宵值千金。”火紅的燭光中，莫殤一邊把如歌額角的碎發別再耳后，一邊對如歌說:“不要動，聽我說一段話。”
“如歌，其實我第一次遇到你不是在玻璃城的邊界。
你還記得嗎，你小的時候，在忘情崖頭曾經救過一個男孩。那時候，你的父親還在。
你對我說，要好好活著。你父親后來偷偷對我說，如果能再次遇到你，一定要照顧好你。
那時候我就在想，這么好的女孩，讓我照顧一輩子我都愿意。
還好，緣分真的讓我們重逢了。
如歌，你今天的樣子真美。”
“莫殤，你也一樣。”如歌羞澀地笑了起來。
莫殤，你會是那個帶我走出戰爭的人嗎？
一夜好眠，第二天，卻也成了如歌不想面對的噩夢。
【六】
“公主，前方戰爭情況不容樂觀！”戰爭的第六天，前方不停地發來戰爭吃緊的戰報。
“告訴他們，只要中控室在，我們就什么都不怕！”如歌面無懼色地安慰著屬下。
“莫殤。”如歌突然對身后的少年說“陪我去中控室看看，我怕……。”
“走吧，”莫殤拉起少女的手“不要怕，我還在。”
中控室內，一切還是如以前一樣。如歌看了看身后緊跟著的莫殤，笑著說，我讓你見識一下什么才是玻璃城最大的秘密。
如歌打開了最后一道門，中控室內所有的機器都展現在二人面前，只是，不知何時，莫殤的手上已經多了一把特質的螺絲刀。
“如歌，是不是只要破壞這里的機器，玻璃城就會不攻自破？”莫殤不知不覺地已經走在了最大的主機面前。
“莫殤你……你要做什么？？”如歌隱約地知道已經猜出了莫殤接下來的動作。
“如歌，我們不能再任性下去。”莫殤想拉住如歌的手，“結束吧，所有的愛與恨都不要計較了。”
“莫殤，這就是你想做的嗎？”如歌冷笑起來“這就是所謂的執子之手，與之偕老？今天，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得逞。”
“如歌，”少年滿臉疼惜地說:“這場以恨而起的戰爭就讓它因為愛而結束吧。”
所有的一切終究是無法逆轉，莫殤咬了咬牙，破壞了玻璃城最后的屏障。
陽光，靜靜地灑在玻璃城的大玻璃罩上，只是，這堅不可摧的玻璃上出現了裂紋。
眼淚，一點點蓄滿了公主落寞而略顯空洞的眼睛，如歌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哭成了一個淚人。
“其實，古印第安人并不是對你們的長生有誤解。你們，真正的矛盾，是對這環境污染的態度啊，是面對還是逃避呢？如歌，你應該知道。”
“如歌，我還愛你，這點，我沒有騙過你。”莫殤輕輕地擦干公主眼角的淚水。
窗外，玻璃罩一點點破碎成片，外面獨屬于古印第安人的黑色氣體進入玻璃城碰撞形成了美麗的彩虹。
戰場上，在彩虹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放下了武器，靜靜地欣賞著獨屬于他們的美景。
玻璃窗內，眼淚，再一次從如歌的眼角滑落。
【七】
多年以后，玻璃城的舊址上，一座廣場建立起來，花朵，終于在這個從來沒有生機的城市里開放。空氣里充滿了花的清香和人們的歡聲笑語。
廣場上，一對老人互相攙扶地走著。忽然老翁指著廣場正中央的雕像說到:“如歌，放棄了長生，你后悔嗎？”
如歌搖了搖頭說:“可是，我更后悔不能陪你一起慢慢變老。”
“如歌，對不起。”老翁突然說道“對不起，毀了玻璃城，你父親的心血。”
老嫗笑了笑，拉住莫殤的手，緩慢地說:“莫殤，其實在你對我說要放下責任的時候，我就決定停止這場以愛為名的戰爭。謝謝你，帶我走出了戰爭的噩夢。”
“如歌，你那時候多美啊”
如歌看了看雕像中的自己，說:“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作者：莫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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