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虛妄·悟不空

　　漫天紅光，似萬里火海，欲噬食萬象。
　　云層萬里之上的天宮，一猴一棍直攪個天翻地覆。金棍一掃而去，數百天兵魂飛；一躑而下，各路仙家魄散。那猴狂妄的笑，笑眾神，笑蒼生。笑他們的癡嗔，笑他們的貪妄。
　　笑自己，縱是搗了這天地，也抓不回那一縷紫綢，換不了曾經霞光。
　　他怒，悲，癲狂，既是這天宮斷送了你，既是這天規打散了你，我便讓這浩蕩天宮萬眾，為你陪葬。

　　“你這只臭猴子，真是不知好歹！”一身飄飄紫鍛，眉目嬌嗔帶怒，櫻唇咬齒含兇，瞪著樹上耍賴的妖猴。“我看你孤身在這荒園，好心來陪你說話，你竟敢嫌我煩！”
　　樹上毛猴滿臉不耐，“俺老孫在這園里樂得逍遙自在，恁突地來擾俺清靜，說你煩還錯有了？”
　　“你...你..臭猴子！”轉身便走。
　　猴子輕嗤一聲，翻身便又睡去。
　　誰知自此每天，這荒園都有了這位仙子到訪。
　　“我說你這人，很閑嗎？天天來俺老孫這怕不是為了躲差事吧？”
　　“本仙是來發發善心。”仙子躺在樹下，仍是自顧自的說。
　　她說，她自小便在仙界。
　　她說，仙界里的人都是一副嘴臉，一個表情，呆木的很。
　　她說，她聽下凡的姐妹說凡界才是真實的世界。有喜有怒，有悲有喜。
　　她說，凡界是心跳躍的開端。
　　她說，她想下凡，嘗嘗人間百味，試試人情冷暖。
　　猴子自睡自的，偶爾猴耳微動。

　　忽有一日，她興沖沖的跑來說自己要下凡了，他只說記得去花果山一趟，捎幾個山里的桃，他想念得緊。
　　仙子怒哼“就知道吃，臭猴子！”轉身不知自己怒氣何來。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再看到紫霞，是八天之后。聽到腳步聲，猴子沒由來的一陣欣喜。調侃到“喲，回來了啊，人間咋樣啊？俺的桃子帶回來沒有？”
　　這次紫霞沒有沖撞回去，沉默的坐回樹下。
　　“猴子，我不想回來的。”她說。
　　“去了人間我才知道，什么叫活著。”
　　“去了人間，我才知道這天庭不過牢籠罷了。”
　　“如果有機會，你把我帶下凡吧，這仙，我不想做了。”
　　妖猴沒有回話，摸了摸頸上毛發，若有所思。
　　此后，紫霞仍是天天到園中，和猴子斗斗嘴，眉眼帶笑，說著人間種種樂事繁華。

　　蟠桃一會，眾仙齊聚，一品仙桃滋味。
　　卻獨獨猴子沒有收到任何請柬。
　　他一氣之下，將園中蟠桃都啃了遍。
　　等仙子來取時，他已在不知那條路上喝上仙酒了，直留七仙驚慌回報。
　　王母聽后大怒，下令緝拿妖猴，紫霞聞后急急趕到天庭，將所有罪名都攔到自己身上。
　　王母怒氣之下，勒令將其扔入墜仙池，萬劫不復。
　　猴子此時正化作一蚊在酒盞里泡著，喝的醉醺醺的，忽覺托盤大震，化身而出，攔住仙子問發生了何事。
　　“紫霞仙子不知怎么把滿園蟠桃都吃了，王母在眾仙面前失了顏面，盛怒之下勒令將紫霞仙子扔入墜仙池，萬劫不復！”
　　猴子大震，飛身向墜仙池趕去。可趕到的他看到的，只是落入池中的一縷紫光，欲救，已來之不及。
　　他就怔在那里，呆呆的望著池中仙軀不在。石猴本石心，只是不知這石心，怎的也會痛。
　　一縷紫氣緩緩升起，飄至猴子身前，化為紫霞身影。
　　“你是不是傻！俺老孫神通廣大，用的著你來替我背著黑鍋？！你老老實實當你的仙子啊！有你什么事啊！你...”
　　“臭猴子...”紫霞打斷他。
　　“...你可知...我喜歡你啊。”仍是淺笑，仍是無悔淡然。
　　猴子身子猛地一震。
　　回過神眼前已虛無一片。
　　“這凡間，我怕是去不了了。”
　　“啊！！！”
　　金棍一出，妖猴再現。
　　這天地，要亂上一亂了。

　　從墜仙池一路打到天庭，仙擋殺仙，佛擋弒佛。
　　玉帝王母征召億萬仙兵天將，確是抵擋不住盛怒中的妖猴。只好派人速往西天，求如來與之抗衡。
　　如來轉瞬即到，面見如來，妖猴手握金棍，仍是狂妄的模樣。棍起棍落，劈向如來。
　　如來眼神淡漠，無甚表情。
　　猴子忽的想起了紫霞那句戲言。
　　她說，仙界仙人全是一副嘴臉，說是淡漠圣潔，不如說是呆木癡傻。
　　“噗嗤”
　　猴子突然就笑了，笑的不能自己，笑的淚涕橫流，笑的滿目蒼夷。

　　如來見狀若有所思。
　　“你聲稱自己一個筋斗云十八萬千里，你我便打個賭如何？”
　　“俺老孫為何要與你賭？”
　　“你若贏了，你毀這五道六界我絕不插手。你若輸了，便被我壓于掌下千百年。你待如何？”
　　“俺老孫便應了你這賭！”
　　說罷，飛至如來掌心，隨即一個筋斗，向前飛去。
　　突然，一抹紫色身影生生止住了妖猴步伐，他飛身而下，那越來越熟悉的身影讓他瞬間狂喜。
　　只是還沒等他笑出來，那抹身影便虛散而去，他心里一緊，落地在一片蒙霧中呼喊紫霞。
　　“你輸了。”
　　“輸給了你的欲念。”
　　“你把千百年光陰，輸給了心底的虛影。”

　　“我輸的，心甘情愿啊。”
　　如來反掌而下，將妖猴壓入凡界。
　　而落下的猴子仍是狂妄的笑。
　　那笑，是笑眾神，笑蒼生。笑他們的癡嗔，笑他們的貪妄。
　　笑如來，笑他一無所有。
　　笑自己，笑自己無怨無悔。

　　五百年后，一個小和尚慌慌張張跑到一座五指形山腳，躲避猛虎追擊。
　　“哎，哎，小和尚，小和尚。”
　　“啊啊啊啊妖怪啊！”
　　“我不是妖怪不是妖怪，我是要保你取經的徒弟。你聽我的，把那面旗揭下來，那虎，我定幫你驅趕。”
　　小和尚慌忙照做。
　　山石崩塌，亂石滾動。
　　妖猴出世。

　　如來，這場賭，你說勝負可定？

　　自此，有了只取經的猴子。

　　這猴子也是可笑。
　　不戀山，不戀水。
　　獨獨戀那淡紫晚霞。

　　獨戀那一聲。
　　臭猴子。

　　【作者的話】太久不寫，已有些生疏。 個別情節詞句處理不當，望多包涵。
　　（文/一捻深紅）

作者：一捻深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