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悔的選擇

　　歷史的波濤不斷翻滾著，浪花起起伏伏，拍打在沙灘上，留下一顆顆潔白明麗的貝殼，赤足信步走在沙灘上，捧起一顆貝殼，懷著期待的心情打開，宛如潘多拉磨合般，貝殼緩緩張開，射出炫目的白光。

　　白光散去，入眼的是一座精心裝修的莊園，小橋流水，假山亭榭，草木成蔭，鳥語花香。遠處亭子里，傳來一聲嘆息：“琴瑟異趣，伉儷不甚相得?！甭犨@似乎是幽怨般的女聲，想來這女子不得丈夫寵愛，我不禁為她感到難過。自古閨中怨婦何其可悲。女子停留片刻，便離開亭子。我跟隨她一路，走進閨房。房中也是裝點得十分貴氣，由這些想來，這里是鐘鳴鼎食之家無疑了。

　　女子房中有位男子正在把玩字畫古董，不亦樂乎，想必是她的丈夫吧。女子見他這般悠閑，似是有點憤怒，柳眉倒豎：“你又在玩弄如此不如流的玩意兒。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要好好讀書，為將來國家的繁榮富強和個人前途著想?！蹦凶颖粩嚁_到，也是十分不愿：“朝廷只能割地賠款，委曲求全，我們這些匹夫有個屁責！況且，這是男人的事情，你休要胡思亂想！”女子不甘示弱：“女人也有救國救民的責任！”男子憤然，不等女子反應，丟下玩物，摔門而出。女子性格也頗為剛烈，細眉聚攏，負氣甩門不理。

　　看到這里，我大概知道這位偉女子是何人了。在清朝氣數已盡的時期，只有秋瑾這位女子敢于說這些救國救民的話了。我不禁有點激動，身為女子，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新時代，首先就要感激秋瑾先生。我稍稍整理一下儀容，做好充分的準備，走近她。先生似乎并不驚訝我的出現。到底是有氣魄的人！

　　她怒氣漸消，招手讓我坐下，并為我斟了杯茶。我慌忙低頭接下抿一小口茶水，為剛剛的緊張做掩飾。抬頭偷看一眼，她正默默品著茶，不作言語。為了打破尷尬，我清思路，稍顯不安的開口：“先生，可好？”先生放下茶杯，無奈一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將我束縛在這里，我怎能安好！”我更惶恐了，暗道自己不會說話。先生見我面露囧色，不有豪邁一笑：“雖說大丈夫不拘小節，方才說出那種魯莽之言，倒是嚇住你了。著實是在這里無可傾訴之人。我看你穿著開放，不似迂腐之人，一時口快，倒是失禮了。”說罷，對我虛作一揖。

　　我受寵若驚，暗想秋瑾果真豪爽，依葫畫瓢，對她一揖：“先生真君子，名不虛傳。方才，我就聽得先生在亭中哀嘆，現在又見先生與那位那男子，想必是您的丈夫，爭吵——”說到這里，我心虛的瞟一眼她。哪想與她的眼睛對視，趕緊坐正。她也不介意我的刨根問題：“那的確是我的丈夫子芳。我與他在志趣，愛好上截然不同，說成同床異夢。原想他能有所作為，可惜是個紈绔子弟！”我立即安慰道：“人各有志，他不屑于救國救民，先生可以啊。誰說女子不如男！”秋瑾聽到我說到這些話，眼里大放異彩，拍案而起：“說得好！誰說女子不如男！女子不興，種族不強；女權不振，國勢必弱！”我被她說得熱血沸騰，大聲拍手叫好。

　　我們聊得很投機。遠處傳來一陣叫好聲，秋瑾解釋那是前面有社戲看。隨后，她突然站起，一拍手：“我們去前面看看戲如何？”我自然說好，跟隨她去。“先生果然真女子?！彼蜃煲恍Γ骸按嗽捲踔v。”我約摸著她估計在試探我的膽量：“在這大清朝，怕是沒有女子敢拋頭露面，出去看戲罷！看先生走得理直氣壯，如何不是真女子！”秋瑾笑笑：“過獎過獎，天下也不止我一個女子，你不也是么?！蔽翌H為自豪：“呵，沒什么好怕的！”

　　之后幾天，先生與王庭鈞的關系愈來愈惡劣。他們談到譚嗣同，先生贊揚他為國家和人民的利益視死如歸，是一位偉大的維新志士。但王庭鈞卻大罵譚嗣同是中華亂黨，士林敗類，兩人互不相讓，差點吵了起來。我自然贊同先生的觀點，不斷安慰先生。先生內心應該十分痛苦，念道：“可憐謝道韞，不嫁鮑參軍?！蔽衣犃?，自然十分同情先生，明白她為何埋怨：“先生有鴻鵠大志，奈何世道人心不古，難以實現！”先生聽了，反而更激動：“展現它有何難，只是心中還有牽掛，兒女不知如何是好！”我默然：在英雄無畏的人，也都是有血有肉的呀！

　　在無盡的爭論不休中，先生終于下定決心，不過丈夫及家人的反對，飽含對子女深切的愛，沖破封建的束縛，自費東渡日本留學。我也有幸一同前往。

　　在日本，先生遇到了許多志同道合的人，還參加過愛國社團，組織過愛國集會，發表過女權文章。為革命，為女權一直不懈努力著。先生有在伏案寫作，我端了一杯茶，輕輕走過去。先生抬頭，伸了個懶腰，接過茶，抿了一口。看著先生心情不錯，我開口道：“先生現在過的日子算是清貧了，能受得住么？”先生一笑：“從前日子雖好，可我總是覺得不舒服?，F在雖清苦，但我到自在了。只是偶爾會想起孩子，不知道她先在可好?！彼加H之情人皆有之。“有王家照顧她，自然會過的不錯。”先生轉念一想：“是啊，是我多慮了?？僧吘刮乙彩莻€人呢，更何況還是個母親。唉，沒工夫想這些了，當前還是以革命大事為重！”說畢，又開始寫寫畫畫。

　　看著墻上倒映的伏案影子，我不禁將心中的困惑說出來：“先生，為何要為女權奮斗呢？”雖然我知道她的偉大理想，但還是想讓她親口說出來。先生眉頭緊皺，思索片刻，鄭重說到：“腐儒自古說什么‘男尊女卑’、‘女子無才便是德’、‘夫為妻綱’都是胡說。女子被欺壓這么多年，就應該奮起反抗。女子也是人！女子也是有志氣的！危局如斯敢惜身？愿將生命作犧牲！”聽她一言，我仿佛聽到了封建視女為物之門打開的聲音。

　　因抗議日本政府頒布取締留學生原則，先生憤然回國?；貒陂g，先生創辦中國公學，發動起義。并且，先生曾言過：“有立志革命后，恐株連家庭，故有脫離家庭之舉，乃借以掩人耳目?！彪S后，先生更加活躍于提倡女權，參加起義。革命總是要流血的。先生由于被被捕之人供出，遭到當局圍捕。先生入獄之后，寧死不屈，堅決不背叛組織，僅書：“秋風秋雨愁殺人”以對。被當局處以死刑。

　　歷史總是殘酷的，我不能因私心而篡改歷史。就義當天，我走到先生身邊，“先生，您，后悔么？”先生衣衫襤褸，眼中卻放出精光：“我只后悔沒有打倒他們，只后悔不能再為女權事業獻身了。為女權，不悔！為革命，不悔！”

　　一陣白光襲來，我又回到海邊，手里還舉著打開的貝殼。合上貝殼，拋入大海，反身離去，海水抹去了我的腳印。
　　（文/慕思糖）

作者：慕思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