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張軍霞

“李老頭，給我稱幾根黃瓜！”“李老頭，我要幾個西紅柿，回家做打鹵面。”

大約半年前，一個60多歲的老人，租了我們小區一位住戶的車庫，賣些蔬菜水果，每天到了下班時間，車庫前總是圍著不少人，大家一口一聲地叫著李老頭，他答應一聲，稱菜，收錢，找零，忙得團團轉。

我家先生幾乎每天去買菜或水果，卻從來不喊李老頭，而是叫他李師傅。他跟我說，看到這位衣著樸素的賣菜老人，就想起當年住在鄉下的老父親，心里涌現出一種親人般的感覺，于是叫不出“李老頭”三個字，似乎不夠尊重，還是叫李師傅更自然一些。

或許，正是感受到了這份與眾不同的尊重，李師傅對先生也極好，每次他去買東西，離開時，老人總會順手添一把香菜、兩根香蕉。先生反而不好意思，于是每次買東西從來不肯討價還價，也不讓找零錢。

前幾天，寒流來了，氣溫驟降，先生下樓去買水果，發現李師傅的車庫門關著。第二天，他再去，車庫仍然沒有開門。先生有些不放心，在家里念叨了好幾遍：“李師傅一向舍不得耽誤生意，這次是怎么了？不會有什么事吧？”晚上，他在燈下看書，忽然關了燈，一個人下樓去，過了一會兒打電話給我：“我記得咱們家有一床閑置的被子，拿下來給李師傅吧！”

原來，先生下樓，發現車庫下面的縫隙里透出燈光，便拍門叫李師傅。門開了，李師傅臉色蒼白，咳聲不斷，原來是患了重感冒，已經在醫院里打了兩天點滴。先生看李師傅放在墻角的被褥十分單薄，這才讓我送被子過來。

“這屋子里太冷，怪不得生病呢。”先生跟我一起上樓回家，回憶起當年他大學畢業，久久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于是也在那年的冬天上街做起了小生意 ，堅守著零下十幾度的嚴寒，從早到晚，有時卻整整一天也等不到顧客，于是感覺徹骨的冷和涼，從身體到心靈……

走到樓梯口時，先生又停下來，跑到樓下的儲藏室，拿出一臺電暖器，轉身又給李師傅送去了。我們小區冬天的供暖效果不好，先生每天長時間伏案讀書寫字感覺有些冷，這是我特意給他網購的電暖器，昨天剛到貨，還沒有來得及拿到樓上去呢……

冬天了，小城的居民都有儲藏大白菜的習慣，先生愛吃白菜餡餃子，更喜歡自己動手做酸菜，我們家尤其重視冬白菜的采購。一天中午，忽然有人按響門鈴，原來是李師傅來了，他的三輪車上裝滿了新鮮的大白菜，笑著對我們說：“這是我老家親戚自己種的大白菜，這種菜菜心瓷實，炒菜包餃子都很好吃呢。”說著，他像個孩子一樣得意地笑了。

原來，前幾天李師傅和先生聊天時，無意中聽說我們家還沒有買到冬白菜。于是，這位花甲老人冒著嚴寒，頂著冷風，騎著三輪車跑了幾十里的路，只為找到口感好的大白菜。先生付錢時，李師傅堅持不肯收，先生假裝生氣要拒收白菜，他只好按最低的市場價收下錢。李師傅走后，我們慢慢把白菜搬到儲藏室，忽然看到白菜中間有一個紅色的塑料袋，打開一看，里面是先生最喜歡吃的水蘿卜，顯然也是剛從地里摘下來的，還帶著新鮮的泥土呢。

這個冬天很冷，因為有了這份藏在冬白菜里的情誼，我們都感覺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