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丕立

兒時，姐姐們讀書都特別好，我卻成績不佳。母親罵我聰明用錯了地方，辦事沒常性。初中畢業考試前，老師要我上講臺寫水的化學分子式，我杵在黑板前無從下筆，背后傳來同學們陣陣譏笑聲。

老師跟母親通氣之后，母親買來一臺縫紉機，說，你初中畢業以后就不用上學了，學門手藝，以后靠它吃飯吧。暑假，我正式成了裁縫鋪的學徒，每天練習腳踩縫紉機，手移動著壓線的布條，一天下來腰酸背疼，想起一輩子都將從事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

9月開學時，踩機子對我來說已經很熟練了，師傅開始教我裁剪，那些千篇一律的板式讓我厭倦。一天我站在小鎮的河堤邊，突然想到青春就像東去的流水，一去不復返，而裁縫鋪的枯燥日子，就像河水永遠也沒有盡頭。看著同學們背起書包興沖沖去上學，我竟然對學校生活生發出無限的懷念，蹲在河堤的柳樹旁，一個人嚶嚶嗚嗚地哭了。

走進裁縫鋪的時候，我比平時遲到了半個鐘頭，師傅依舊教我裁剪，那天我神不守舍，常常出錯，師傅很嚴厲地批評我，說，像你這樣下去，只會不斷地賠顧客的布料，哪還談得上掙錢？

中午回家后，母親見我無精打采的樣子，便旁敲側擊地問我在裁縫鋪里的情況，我堅定地對母親說，我不想在裁縫鋪干了，我想上學去。母親故意將頭搖得像撥浪鼓，冷冷地說，讀書那么苦，那么累，你吃得消么？我收住滴下的淚水，斬釘截鐵地說，就是滾釘板我也愿意。母親神色緩和下來，輕聲說，這是你自己說的，沒人逼你。說罷打開櫥柜，拿出學費，讓我去找初中班主任老師。原來，母親已和老師說好，讓我去初中復讀一年。

從此，我開始發奮用功，一年后，考上了省里的一所重點中學。

在我即將從一所名牌大學畢業的時候，我聽到二姐對大姐說：“你兒子不愛讀書，你就不能學學媽當年對小妹采取的策略？”小妹就是我，母親對我用了策略？打探之后才知，母親當年讓我進裁縫鋪，就是讓我知道生活的咸淡，從而珍惜讀書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