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澤想起附近不遠處,有個草醫診所。草醫六十余歲,長髯飄飄,仙風道骨,傳說治好了不少疑難雜癥,在這一帶頗有名氣。他想著去試試看,能不能治好他的頭痛怪病。
肖澤五十歲了,在科長的位置上殫精竭慮、盡職盡責地干了十年。他心中一直有個抱負,期冀著能再上一個臺階。局領導也頗倚重他。然他官運多舛。前幾年,一位副局長退休了,空出了一個領導職位,局黨組把他的名字報到了組織部。可是臨了,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從市委下來個領導秘書,把那個位置給占了。去年,命運再一次垂青于他,他和另一位同事被作為提拔對象予以公示。他排在前面,后面那個,顯然是“陪綁”。可人算不如天算,公示期間,他的下屬因受賄問題被抓了起來。作為直接上司,他被紀委傳喚了好幾次,協助調查。調查尚未結束,公示期已過,結局不言自明,那位“陪綁”的同事意外得到了提拔,他卻名落孫山。
肖澤心里郁結難當,心灰意冷,每日悶頭工作,沉默寡言。后來,那種癥狀就經常反復地出現了:走神,思想難以集中,特別是嚴重失眠,精神恍惚,有時候頭疼欲裂,正常工作難以為繼。他看了好幾家醫院,西藥、中藥都吃了不少,但療效甚微。他原本壯實的身體漸漸消瘦,成了一根竹竿。
草醫手撫長髯,一臉嚴肅地給他摸了脈,看了舌苔,仔細了解他的病情。草醫遙望遠方,凝思片刻,說,你這病,看不見、摸不著,難以下藥。肖澤看著老草醫,露出絕望的神色。這樣吧,最后,草醫道,你若相信我,我倒有個法子,不妨一試。相信相信。肖澤如獲至寶,大喜過望。只是,草醫看著他,你要有恒心有毅力,切不可中途荒廢。一定一定。肖澤保證道。草醫說,附近有座山,名曰中山,山頂上,常年四季生長一種草,名曰精髓草,其色碧綠,其莖細長,其葉密實,其味甘美,最是醒腦提神,紓解心結。從明天開始,你必須每天爬到山頂上摘取精髓草五株,不可多,也不可少。拿回來后,用二兩水慢煮五分鐘,然后喝下。記住,精髓草必須是新鮮的,采摘時上面須有露珠,不能過夜。亦即說,你必須每天到山頂上一次,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不可中斷。否則,前功盡棄。你做得到嗎?肖澤拍著胸脯,只要能治好我的病,什么我都能克服。草醫說,那好,你按我說的去做。三個月后到我這兒復查。
肖澤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跟單位請了一年的病假。中山是座土山,山上樹木茂密,雜草叢生,風景秀美。從山麓到山頂,大約需兩個小時。上得山來,果然見到一片茂盛的精髓草,在微風中搖曳,翠綠欲滴,煞是喜人。肖澤每天早上頂著朝霞出發,爬到山頂后,吃過帶來的中餐,稍事休息,摘取了精髓草,便下山回家,依法炮制,然后喝下。無論刮風下雨,不敢有誤。時間久了,本無路的山中,讓肖澤踩出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
這期間,發生了一件奇遇。一天上山途中,肖澤碰到一條氣息奄奄的黃毛狗。黃毛狗蜷縮在路旁的荒草叢中,骯臟不堪,瞇縫著無力絕望的渾濁雙眼,乞憐地看著他。許是同病相憐吧,他悲憫之心油然而起,小心翼翼地抱起它,回家給他洗澡,梳理毛發,喂食鮮魚、骨頭,像侍弄嬰兒一般。過不久,黃毛狗居然活轉過來,成了肖澤的貼身跟班,讓他增添了不少意趣。
三個月倏忽而逝。肖澤到草醫那兒去復查。草醫面無表情地復查過后,告訴他,疾病得到了控制,但不可大意,還要繼續堅持治療。只是,摘取精髓草的株數減為四株。
又三個月過去了,肖澤自感神清氣爽,精力充沛,面色也變得紅潤。到草醫那兒復查時,心情輕松了不少。草醫微笑著說,疾病已經在減輕,但還需花大工夫。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要有個緩慢的過程。你摘取精髓草的株數可以減為三株了。半年后,你再來最后復查。
草醫的話讓肖澤信心倍增。他自己也明顯感到從里到外都清爽了不少,能吃能喝能睡。以前總感腦袋里堵塞著什么腫塊,現在似乎也消失了。黃毛狗也許猜到了主人的心情,不斷在他周邊蹦跳。此時的黃毛狗已經長成一條大狗了。
半年后,肖澤又如約來到了草醫的診所。草醫給他認真仔細檢查了一遍,說他的身體完全康復,可以開始正常人的生活了。此時,肖澤的體重已基本恢復到了他以前的重量。肖澤千恩萬謝,感激涕零,連稱草醫為神醫也。
草醫拈須而笑。是你自己治好了自己的病。精髓草雖有清熱解毒醒腦之功效,卻無治愈頭痛癥之神奇。肖澤驚愕不已地看著他。草醫說,一年來,你日行十公里,日日呼吸新鮮之空氣,跳出塵世之煩惱,堅定治愈之信念,放下塵世之功名。修身養性,驅除雜念。心即凈,病則除,體自健矣。末了,草醫拍拍肖澤肩膀,這,就是你戰勝頑癥之奧秘。
更讓肖澤想不到的是,又過了一年,由于確實工作出色,他被提為單位副局長。當時,肖澤早已無那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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