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我每天下班時都能在村口碰見大表哥,他穿著一身橙色的保潔工作服在村口商店的長條椅上休息,滿臉的滄桑,我叫他到我家吃飯,他笑呵呵地擺擺手說:“不去了,在這喘口氣就回家了。”
回到家,我和母親說起大表哥,母親說:“他趕上了扶貧的好政策,苦日子熬到頭了!”
五十多歲的大表哥是我們表兄弟中的老大,他的爺爺是我外公的哥哥。上世紀70年代生產隊搞農田基本建設,大表哥的父親在挖土崖時不幸被倒塌的土方掩埋,過早離開了人世,爺爺失去了唯一的兒子,悲痛欲絕,沒過兩年也去世了。大表哥之下還有五個弟弟妹妹,家里頂梁柱倒了,在缺衣少食的年代養活不了這么多孩子,大妗子帶著五個兒女改嫁了一個工人,大表哥此后和奶奶住在兩孔破舊的土窯洞里相依為命。上世紀80年代初,大表哥初中畢業回農村勞動,十六七歲就到村上的小煤窯下井挖煤,二十多歲時娶了媳婦,生了一兒一女。媳婦賢惠能干,在家種地照顧孩子和奶奶,日子雖說不富裕,但一家人其樂融融,也算幸福。
天有不測風云,婚后三年,大表哥的媳婦突然得了急病撒手人寰,留下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年邁的奶奶照顧不了兩個重孫,大表哥又當爹又當媽,家里接二連三的變故讓他從此一蹶不振。上世紀90年代,村里家家都蓋了新房,大表哥依然和奶奶住在溝底破舊的土窯洞里,直到其中一孔窯洞倒下了一大塊土,成了危房,村上將生產隊時期養牲口的兩孔磚窯洞低價給他住。大表哥的家里臟亂不堪,兩個孩子一年四季穿著臟兮兮的衣裳,到了冬天,棉衣棉褲的棉絮都露了出來,幾個舅舅和我媽經常將孩子們不穿的衣裳送給大表哥的孩子。夏收秋種,小舅的四輪拖拉機都會幫襯大表哥。上世紀90年代末,大表哥的奶奶去世,幾個舅舅幫忙料理了后事。兩個孩子漸漸長大,2000年年初,兒子初中畢業后去南方打工,一直不愿意再回到家里,三十好幾了也沒有找到對象。女兒在2010年嫁到外村,家里就剩下大表哥一個人靠種地打零工維持生計。一晃,大表哥在老舊的磚窯洞里生活了快三十年,居然連個院墻也沒有,他成了村里名副其實的困難戶。
今年年初,黨中央下達了2020年決戰決勝脫貧攻堅的任務,全國各級政府積極響應。大表哥成了村上的扶貧對象,村上根據他的實際情況,安排他去鎮上當保潔員,并納入低保戶,村上劃出一片宅基地,政府出資給他蓋了兩間平房,房頂加了太陽能發電板并入國家電網,發電的錢算低保費。
前兩天下班,我又一次遇見大表哥,一身橙色的工作服在夕陽下格外耀眼,他把手機裝進兜里,黝黑的臉膛上綻開了笑容。我問他有啥喜事,他笑呵呵地答道:“彬彬(他兒子)說年底帶女朋友回家,讓我把新房好好收拾一下。”我向他恭喜,心想,經歷了幾十年的人生寒冬,大表哥的春天終于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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