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

　　01
　　我在城南買了間房子，房子不是很大，就夠我一個人住。采光很好，日頭長。我在院子里種滿了茉莉，我喜歡茉莉。

　　02
　　說起來這間房子還是我好幾年前買的，之后我就一直住在這里，一個人住。我的鄰居換了好幾個了，沒有一個鄰居能住的長久。我每次都是目送著鄰居離開，然后又看著新鄰居搬進來。不過我現在的鄰居，在這里住了半年，整整半年。要知道我的前幾任鄰居都住了不到三個月就搬走了。
　　鄰居家有兩個小孩，他們經常來我家串門，特別是在茉莉盛開的時候，他們總是說我種的茉莉格外香。我聽見后只是笑了一笑，然后望著滿院的茉莉，不知所措。
　　這天鄰居家的小孩纏著我要我給他們講故事，我實在無奈，便隨口編了一個故事。
　　我說你們知道我為什么會住在這里嗎。
　　我說你們知道為什么我種的茉莉格外香嗎。
　　我指了指院子里的茉莉，笑開了眼。
　　我住在這里是因為我一直在等待。
　　茉莉格外香是因為我怕我所等待的，不知道我在這里。
　　孩子們來了興趣，問我在等待著什么。而我卻慢悠悠的走到院子里，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曬起太陽來。今天的太陽有些毒，讓我有點睜不開眼睛。孩子們跑到我身旁，搖了搖我的手。
　　我在等待著我想等待的。比如茉莉花開。
　　他們側頭看了看院子里開的正好的茉莉，一臉不解。這個回答顯然不能讓他們滿意。就在他們正欲追問的時候，鄰居來了。
　　你們倆怎么又來打擾蘇姐姐了。鄰居對兩個孩子小聲的責問著，又轉向我說。蘇姑娘又給你添麻煩了。
　　我搖了搖頭。不會啊，反正我也是一個人。
　　鄰居人很好很老實，聽我這么說還以為我遭遇了什么，便一臉擔心。蘇姑娘你怎么一直一個人住，你的夫婿呢。
　　這句話只有兩個重點，都在前半句。一直和一個人。
　　大概是我上輩子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所以這輩子上天就只讓我和茉莉過吧。我如是回答鄰居。
　　鄰居憨厚的望著我，眼睛如墨玉一般，明亮又溫潤。蘇姑娘是個好人呢，把茉莉種的這樣好。
　　就因為我把茉莉種的好所以我就是個好人嗎。我彎了嘴角，真是個善良友好的鄰居啊。
　　鄰居見我不說話，又說。蘇姑娘，你等待的還沒等到嗎。
　　沒有。到現在，一直沒有。
　　那為什么不主動去找呢。
　　我一時語塞，實在不知怎么回答，我撓撓頭，尷尬的笑了笑。
　　等鄰居走后我回到了屋里，抬頭看了看屋檐，角落里有一個未完成的鳥巢。不一會兒就有鳥兒來把這個完成了一半的鳥巢進行修補。
　　我也在想我在等待什么呢。大概我是在等待鳥兒把這個巢修筑好吧。
　　結果冬天來的如此之快。

　　03
　　轉眼過去了三年，鄰居還是原來那位，鄰居的兩個孩子漸漸長大，來我這里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我依舊很閑，種種茉莉，曬曬太陽，然后等待。
　　我相信，我一定能等到我一直等待的，即使我不知道我在等待什么。但不知道等待什么也是等待的一種。

　　04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院子里的茉莉開了一年又一年。我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往屋檐的角落望去，筑了一半的巢空蕩蕩的在那里，顯得有些丑陋。
　　那年的冬天來的太早了，鳥兒都還沒有筑好巢，便又匆匆趕去了溫暖的地方。后來就再也沒有回來這里。
　　我嘆了口氣。
　　半成品真是丑啊，也許下個夏天，那些鳥就回來了呢。
　　于是我又開始等待著下一個夏天。

　　05
　　可是夏天每年都有，這樣的等待永無止境。
　　我突然想起多年前，鄰居的孩子問我在等待著什么，我說我在等待茉莉花開。
　　一瞬間我就笑了。

　　06
　　我在等待茉莉花開，我在等待鳥兒筑巢，我在等待下一個夏天。
　　其實，
　　我在等待一個人。
　　籠統的概括是一個人吧，因為我不知道我等待的是這個人，還是等待著過去的歲月。
　　等待過去的歲月，這或許有些荒唐。其實可以換一種說法。
　　例如，我真正等待的，
　　是過去和那個人一起的歲月。

　　07
　　我又等待了很多年，茉莉每年都開，夏天每年都來，唯獨鳥兒，再沒有筑這個筑了一半的巢。
　　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我在睡夢中驚醒。連忙跑到院子里，看著茉莉在雨中搖搖晃晃。接著便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我帶著惶恐的心情向門口望去。
　　暴雨之下，有個人站在門口，和雨幕一起，占據我所有的視線。
　　我歡快的開口。你終于回來了。
　　一道閃電落了下來，把院子照的極其明亮。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側頭看一下自己的頭發，我只知道，在我看了我的頭發后，就突然明白了為什么我聽見門響后，會以惶恐的心情回頭。
　　原來我已經等待了這么多年了。

　　08
　　第二天一大早，街坊鄰居全部都在說一件事。
　　那個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種了一輩子茉莉的老婦人，在昨天夜里去世了，而且院子里的茉莉全部死了。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說，那個老婆婆一直在等待。
　　其他街坊便有了好奇心，等待著什么？
　　我也不知道，小時候我去她家玩的時候她說她在等待茉莉花開。中年男子努力想著小時候的事情。
　　肯定不是在等待茉莉開花這么簡單。又有一個街坊說道。
　　哎你們說，她真正等待的最后等到了嗎。街坊們議論紛紛。
　　只有中年男子拿著鋤頭，向田地里，默默走去。

　　08
　　后來那間房子就荒廢了，沒有人再去住，鳥兒也再沒有往那里飛，就連夏天的陽光也不在留念那里，都是匆匆來匆匆去。如同那些和主人一起死去的茉莉一般，讓人不解。
　　茉莉，莫離。
　　茉莉死。莫離終。
　　不知是從哪里傳來的聲音，她真正等待的最后等到了嗎。

　　09
　　沒有，從來都沒有。

　　END

　　【作者的話】嗯幾年前寫的，今天發現了這個APP，就試著發出來。莫離是聽著林俊杰的茉莉雨再加上自己的舊事才寫出來的。聽者有心寫者有意。多多關照。
　　（文/雪月）

作者：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