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散九世殤，她嘆桃花涼

　　你要在梵音里，常伴青燈古佛。她要等你回頭，洗盡紅塵落寞。

　　第一世，你是高高在上的佛，她是苦苦追尋的錯。都怪那一日在長生殿，你誦詠阿彌陀佛，淡漠中已忘卻了所有的塵緣。沒有蒼生紅顏，只有心中的浮屠。就怪那一眼，檀香煙裊顫了她的心。此后便錯了，便誤了。撞了南墻便不再回頭了。她日日流連，告訴你就是她的劫了，此生非你不可了。卻不知你今生左手佛經(jīng)，右手?jǐn)鄩m，早已沒有塵念了。你心懷慈悲，卻不是情僧；你眼含天下，卻唯獨(dú)無她。所以她的情付錯了，注定會被辜負(fù)了。所有的遇見一開始便錯了，但她不甘心，不甘心你只屬于佛，讓她只有紅塵落寞。所以她去了，向你所衷愛的佛，求了九世輪回才可換你一世的姻緣，只為你能夠看她一眼，哪怕僅僅一眼。所以她笑了，在你看她第一眼的那一刻，她與你心中的浮屠，一起在大火中，永遠(yuǎn)的歸葬了。

　　第二世，你是匆匆前行的書生，她是灼灼其華的桃花，你生在南村貧民之家，十年寒窗只為有朝一日榮耀登龍殿。你所有的躊躇，你所有的頷首，她都在春風(fēng)里見過，在你所不知的片刻，她曾綻放街頭對你輕語過，你腳步匆匆，身披寒霜，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這一日。終于你走了，十萬八千里她望著你的背影獨(dú)自在寒風(fēng)中搖曳。飄零而下的粉塵，是對你所有的戀戀不舍。過了一日又一日，在殘端的花絮里，她覺一世又要過去了。在十里返鄉(xiāng)的仗杖隊(duì)里，你身騎高頭大馬，春風(fēng)滿面終于十年如愿以償。她笑的疲憊。當(dāng)你從她身邊走過，她迫不及待勾走了你的錦帽，你詫異中將她所在的桃枝一起采下。暮殘的花朵讓你一喜，說是要送給最愛的玉娘，她瞬間支離破碎，所有的回憶都是肝腸寸斷。

　　第三世，你是巷子拐角的青槐，她是距你三尺的河魚。她每日對你癡情的張望，卻只有太陽初升七秒鐘的記憶。她愛了，卻不再那么持續(xù)了，因?yàn)樗囚~忘七秒的記憶，每日七秒已是不易。奈何三尺的距離，卻是萬丈死寂，你這棵青槐，終于開始對她注意了。僅僅，也僅僅止于此而已了。她每日的徘徊，早已是刻骨的執(zhí)念，避開了漁人所有的傷害，歷經(jīng)千辛萬苦從上游來見你，在記憶消失時又茫然返回，任槐葉落下，清水悠悠，她不停留。在多少個日夜，你已如水桶般粗的時候，她卻再也沒到過。她或尸沉河底，或已入別腹。你只知，這一世也要過去了。

　　第四世，你是金翠羽鑲的琵琶，她是長清樂坊的歌妓，她所有榮耀，都是借你鑄就。她所有苦楚，也只有你知道。白日風(fēng)光無限，夜來暗落花紅。粉淚盈盈，潤入了相思。你無法開口，無法為她拭去傷悲。只是日日落寞，被束以高閣之上，淺訴遺傷。她的名字天下誰人不知，被冠以秋娘的名號。多少紈绔子弟，散落千金，只為她展顏一笑，但她不會笑，也忘了怎么笑魘如花。她只知在等一個人，那人此世不會來了，卻還是會執(zhí)著。也許，她忘了這一世他的蹤跡了，所以尋不到了。所以懷抱琵琶半遮面了。在紅塵漂浮多少年，你們?nèi)杖障鄵恚瑓s你識她，她卻不知是你。只是在一段又一段的相思引中，她香消玉殞，你翠玉蒙塵。

　　第五世，你是征戰(zhàn)四方的將軍，她是異國被俘的公主，她在戰(zhàn)場上遇見你的那一刻，鋼刀飛舞，晃了多少將士的臉，紅顏?zhàn)恚t顏蠱，都是一見鐘情所賜。刀劍無眼，你刀刀直取要害，她刀刀極盡挽留，她所有的動作里，有你的一切的不懂。你的刀尖落入她的胸口，她亦不躲不退，對你凝眸依舊，她笑了，國亡了，所有的一切都?xì)w葬了。她被草草包扎，關(guān)入了馬車。在回京的路上，問你可否娶她。你不言不語，說你心中只有國，似初遇時說心中只有佛時那般冷漠，她心中淚落，笑自己又是一世甘墮。她不言不語，瞬間跳離馬車，直墜懸崖。一聲長嘆，問你何時，心中方可有她？你腳步微頓，只向她問了句為什么。

　　第六世，你是小街南頭的挑客，她是小街北頭的酒娘，你來來往往每次挑貨，都往她的店里一坐，你說喝過的酒里，有思念的味道。卻不知你的貨物，你的酒，都是她極致的心思。年華易老，時間太久，長街太短，你們的婚約順其自然，紅娘自會牽線，她娘自是心歡，你亦心無雜念，隨她便好。卻不知她為那相思酒熬進(jìn)了所有的心血，等到了這一刻，卻無法享受這一刻，酒中有相思，是世世不甘的情思。挑客行千里，一步一相思，自酒娘自盡相思，便再也沒人為挑客煮盡相思。

　　第七世，你是窮困落魄的琴師，她是深院宮闈的侍女，你一曲《離魂》把她擾了個非你不可。她泣涕漣漣，不知是你的心，還是你的魄，都和她寸寸勾連。梅花落盡的木枝上，曾經(jīng)落下了她的影，在你琴聲中起舞的絕舞，似獨(dú)霸世間的王，逝了所有的驚惶。顫抖的指尖 ，又掩藏了多少痛到極致的感傷。在如約的黃昏，她的舞成了你的習(xí)以為常，卻不知也驚艷了匆匆一瞥的皇。當(dāng)她成為梅妃的那一刻，你肝腸寸斷。寸寸相思寸寸灰。本來無心，為何便心痛了呢，她中秋宴上，為你舞《離魂》，用完了所有的氣力。最后，只有那情深刻骨的一眼，埋下所有的錯，無心的你擁有一把桐木琴，現(xiàn)在又多了一座伴你孤生的墳。

　　第八世，你是半世婆娑的菩提，她是厭倦凡塵的雪蓮，你生生世世輪轉(zhuǎn)，心中都不曾忘卻你的佛，她生生世世魂傷，還是洗不掉紅塵落寞。這次她終于遠(yuǎn)離了塵世喧囂，生長于罕跡無人的雪山之巔，將你在所在的西方，癡情眺望。多少僧人在你樹下悟道，又有多少修者生命盡是挫化，在滄桑里領(lǐng)悟超脫之道，領(lǐng)悟斷情斬思之苦，落下的菩提子，是佛的笑言。任她潔而盛世，開在高不可攀，近多少年的堅守，亦或挽留，都在看透所有的夢里，煙消云散。亦或你的喻義，半世浮華半世凋零何嘗不是她的苦苦追尋，芳心盡碎；你的一心向佛，心永無他，不曾記得。雪蓮最終的命運(yùn)，或被采摘入藥，或含雪白凋。

　　第九世，你是修成正果的佛，她是亦正亦邪的魔。在轉(zhuǎn)世的那一刻，她毫不猶豫地選擇與你此生不見的魔。過了這一世，你們便可相愛了，可她卻說不等了，許多應(yīng)該早已看開了，所有的錯不是因?yàn)橛鲆姡膊还譄o緣，追了九世都不曾回頭，得到了反而錯了九世的輪回，放開了，那便忘了吧。你是普度眾生的佛，何嘗不是冷漠無情的佛。她是犯盡天下的魔，何嘗不是重情重義的魔。你善盡天下卻不善她，她心死灰滅輪回甘墮。即便不愛，那便世世不見吧。這一世，她未在你生命里故去，卻已永生不見，

　　你忽然頓騫，想起了所有的輪回，你去問佛，何時再可相遇。佛曰九世輪回苦盡，成佛成魔選擇皆在她，你們所有的遇見，已用盡了生生世世的塵緣，再一個九世，也換不回一切。所有的生世，注定終結(jié)于此。

　　你在梵音常伴青燈古佛，她在魔界洗盡紅塵落寞。你對她情根深種，她對你陌路殊途。

　　歌云：
　　九世殤，桃花涼，散盡惆悵不思量。
　　你成佛，她墮魔，割斷蹉跎笑落寞。
　　相思釀，七秒想，淚葬未央墳蓮香。
　　梵音錯，紅塵破，血逝婀娜嘯心魄。
　　（文/花茶）

作者：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