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妖

　　蝶是一只蝶妖
　　一直蝶妖叫蝶，多奇怪，就像一個人叫人一樣
　　但她就叫蝶，就是這樣
　　聽樹婆說，她的誕生意味著一只毛蟲的死去，為什么呢？
　　她明明，明明就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只毛蟲。
　　“它就是你，曾經的你。”樹婆笑著說“不過它把自己拋棄了。”
　　“為什么要拋棄自己？”
　　“因為命，孩子，你也會要拋棄你自己的，在冬的第一場雪前。”
　　冬是什么？雪又是什么？
　　沒有任何一只蝶可以回答她的問題。
　　她們只有春夏，永遠。

　　這片花園有許多花，許多許多。
　　蝶的玩伴們在花間嬉鬧著。
　　累了，就回到屬于自己的那一朵上。
　　每只蝶的宿命，便是愛上一朵花。
　　蝶還沒有愛上任何一朵。

　　因為聽風說，春才是最好的。
　　比所有的花都要好。
　　他溫柔又暖和，有輕柔的目光和淺淡的笑。
　　蝶沒愛上任何一朵花，但愛上了春。
　　他比風說的更好啊
　　世上怎么會有春這般的存在呢
　　蝶在第一次遇見春時，便這樣想

　　但是春啊
　　他如此安靜，說話也很輕
　　在低語著的他
　　心中是否住著誰呢？

　　蝶小心的繞著他飛
　　輕輕揮舞翅膀
　　她要如何說出她的愛啊
　　是在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還是當自己落在他的指尖呢？
　　但是當春看她
　　她沉默不語
　　當她落下
　　她仍沉默
　　春指尖的溫度很淡
　　蝶不想離開
　　現在該說了吧，蝶這般想著
　　但她依舊什么也沒有說

　　一只蝶妖對于春的愛戀啊
　　應當是小心的藏在心底的
　　應當永遠永遠，都不說出來的

　　春并不會待多久
　　他將要離去了
　　夏會來的
　　她問著，她還能見到春么
　　“不，不能了”樹婆答到“一只蝶，一生只能度過一個春。”
　　“為什么？”她問著，她總愛問著
　　“因為你會在冬的第一場雪前離開，記得么。”
　　“不，我不會的。”蝶近乎執拗“我還沒有告訴春，我愛他。”

　　整個夏，蝶都在等
　　夏笑嘻嘻的問她“蝶啊蝶啊，你做什么呢？”
　　“我在等春。”她說
　　夏仍笑著，笑著走了
　　許多蝶妖都離開了
　　沉睡在她們愛的花之下
　　蝶沒有愛上任何一朵花

　　秋也來了
　　秋問她“蝶，你在等什么？”
　　“春，我在等春。”她仍這般回答著。
　　蝶的玩伴越來越少
　　秋也該走了
　　樹婆說“蝶啊蝶，別等了，等不到的。”
　　蝶搖頭，她有些累了，但她還沒有等到春
　　冬終于也要來了吧，那個傳說中寒冷兇惡的冬

　　冬確實來了
　　但他并不兇惡，他只是很涼很涼
　　到底有多涼呢，蝶不知道
　　她不敢靠近他，也沒力氣了
　　冬并不愛說話，也不笑
　　他并不問蝶為何要等，在等誰
　　蝶很累很累
　　她想著，她也見到冬了去
　　他并不像她的那些女伴們說的那么可怖
　　但是這件事，她沒有機會告訴她的女伴們了
　　這里已經沒有任何一只蝶了
　　她除外

　　她真的很累
　　而且冬的第一場雪，要來了
　　“我會在這場雪中死去么？”她問樹婆
　　“也許會，孩子。”樹婆答“沒有任何一只蝶會待這么久。”
　　“沒有任何一只蝶妖愛上春？”
　　“也許吧”
　　“那我一定要告訴春，我愛他，我是第一只愛上他的蝶。”
　　樹婆沒有再回答了，她嘆氣
　　但蝶覺得，她必須說點什么
　　她很累了，如果不說點什么，就要睡去了
　　她不想睡去，不想

　　她深呼吸，繼續問“你曾說，我的誕生意味著一只毛蟲的死去吧？”
　　樹婆沉默了許久，才回答“對的”
　　她決定繼續陪著蝶
　　陪著這只等春的蝶
　　“那我的死去，會不會意味著什么的誕生呢？”
　　“很可惜親愛的，似乎不會。”
　　“一只毛蟲拋棄自己，是因為命，我拋棄自己的話，也是因為命么？”
　　“是的。”
　　“我想在拋棄自己之前，告訴春，我愛她。”蝶猶豫了一下“這樣做的話，算是只壞蝶妖么？”
　　“不，不算”樹婆輕輕的笑“這世上有很多壞妖，但你不是。”
　　“那就好。”蝶也笑了“我會等下去的。”

　　她們說啊說啊，說過了許多場雪
　　冬似乎格外漫長
　　樹婆說，冬也是個很溫柔的家伙啊
　　為了一支等春的碟，沒有刮起任何一場颶風
　　是呀，東也很溫柔呢，蝶說
　　她已經太累了，無法動了，她極想休息
　　但她還在等春

　　冬走了，花兒開了第一朵
　　春要來了，是的，就快了
　　花間有許多蝶妖在嬉鬧
　　新的花，新的蝶妖
　　但蝶是舊的
　　蝶也沒有力氣再嬉鬧了
　　風說，春來了
　　是啊，春來了

　　蝶又一次見到他溫柔的笑了
　　第二次
　　春似乎看見她了
　　但她不確定春是否還記得
　　在春的眼中，每一只蝶都是一樣的吧？
　　但她仍然仍然笑了
　　蝶用盡全力揮舞著翅膀
　　跌跌撞撞的飛向春

　　她聽見樹婆在身后嘆息
　　嘆息著道，去吧孩子，去吧
　　她感覺到身邊似乎有風
　　她感覺到她落在春的指尖
　　仍然是淡淡的，讓人依戀的溫度
　　他想說好久不見
　　他想說她度過了一個四季
　　為了春
　　但他沒有這么做

　　她只是說她是一只蝶妖，她愛他
　　春依舊是那么溫柔，那么輕的笑
　　“睡吧，蝶。”他說，“睡吧。”
　　蝶真的睡了
　　因為她實在是很累，也很困
　　睡前她想著，她是第一只愛上春的蝶
　　她為了告訴春這件事
　　度過了一整個四季

　　【作者的話】斷句偏詩體，希望能喜歡這樣的小故事吧
　　（文/吾皇小爺）

作者：吾皇小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