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標本

　　云是在一片巖石下遇上她的。

　　正是深秋季節，可江南的秋色退的遲，山山嶺嶺仍是綠秀環抱，滿眼都郁郁蔥蔥。倒是那些點綴在草叢中的楓葉，綻開火般的紅，向人們展示秋天的韻致。

　　云獨自在崖間攀行，自由自在地探訪秋景。突然間，他聽到一處巖石下發出呻吟聲，她循聲爬下去，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蜷縮在巖石的雜草叢中，她雙手緊緊捂住右膝，指間有鮮紅的雪正在溢出，很顯然，她受傷了。

　　云走過去扶她坐起，一邊關切地詢問她的傷勢。少女咬緊唇，她額頭上一層細細的汗粒讓云很清楚她正在強忍傷勢。云蹲下來，擼起她的褲管查看傷勢。她的膝蓋血肉模糊，傷口很深，隱約可見白色的骨頭。

　　云說：“你的傷勢很嚴重，得馬上去醫院治療，如果感染了，可能后果很嚴重。”

　　少女默默地揉著傷口。

　　云看了看四周，并沒有發現她的同伴兒，于是他決定送她到醫院。

　　少女終于點點頭，對他說：“麻煩你幫我取回手杖。”她指著兩米外的一根木頭拐杖。

　　云心里一驚，難道她是一個……他幾乎不敢想下去了。

　　當云拾回拐杖交給少女后，她在他的攙扶下掙扎著站起來。她抬起頭，望著巖壁上一叢丹霞似的紅楓葉，遺憾地說：“可惜我不能親手摘一片楓葉給我妹妹！”她轉向云，“你能幫我采一枚楓葉嗎？就一枚！”

　　云三兩下攀上去，采下兩片最大最鮮艷的楓葉。他牽起她的手，鄭重地將楓葉放到她的手里，真誠地對她說：“送給你，一片給你妹妹，還有一片——給你！”她接過楓葉，輕輕地放到鼻子下，她肯定聞到了生命的馨香，云看到她的臉上泛起醉人的紅云，和紅彤彤的楓葉交相輝映。她輕聲對云說：“謝謝你幫我完成心愿。”

　　后來，云才知道她妹妹特別喜愛植物標本，但是，兩年前因一場病致使雙目失明。妹妹一直渴望能擁有一枚紅楓葉標本，長在蒼嶺懸崖峭壁上的那種。為了滿足妹妹的心愿，她在去年的深秋來到這里，不慎摔下懸崖，一條右腿再也不能恢復。今年的秋天，她再次來到這處絕壁下，她盡了最大的努力，還是沒有成功，并且又一次留下傷疤。

　　“為了一篇小小的楓葉，你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吧？”云問道。

　　“有時候，生命只是一種愿望，”她說，“如果沒有這種愿望的支撐，我們的生命就會失去意義，失去原本的色彩！”

　　看著她將兩篇染血的楓葉放進貼身的口袋，云的心里涌起一種巨大的感動。

　　紅楓葉，只是大自然的標本，云在想：人的一生中，是否也應該擁有自己的一枚標本呢？

　　【作者的話】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文/郁欣）

作者：郁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