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吳婷

重陽節前幾天，在老家的父親突然打來電話，讓我有些驚慌。在外工作這些年，父親很少給我打電話，僅有的幾次，都是因為家里出了事。

記得一次是父親砌老屋的院墻，被石頭砸傷了腳；還有一次是家里被盜，幾件值錢的電器全被小偷偷走了。

這次我小心翼翼地接了電話。父親說，昨晚夢見你被車撞了，放心不下，就想打電話問問。

我舒了口氣，立即嗔斥道，我還以為家里又出了什么事呢！

父親顯然聽出我語氣中略微煩躁的情緒，在電話那頭沉默無語。

我緩和了一下，告訴他，我沒事，很好的。您還好嗎？

父親輕聲地說，沒事就好。我啊，就是眼睛不行，幫你媽穿個針線，總得摸摸索索老半天。唉！爸老了。

聽著父親自言自語似的訴說，我沉默了。那些歲月里的舊事一下子閃現在我的腦海中。好似在昨天，我還坐在籮筐里，父親一頭挑著我，一頭擔著青菜蘿卜，到鎮上趕集。十幾里的山路，父親絲毫不吃力。"雙搶"時，父親割稻、打谷、運糧、插秧，樣樣不在話下。用父親的話說，他全身有使不完的勁。

小時候，我們一家四口人的生活全靠父親一雙手。春來秋去，挑水砍柴，整個村子就數父親最勤快。盛夏，池塘里的蓮蓬一個連一個地漂在水面，那時，沒有誰家大人會下水摘蓮蓬給小孩吃的，而父親從田里插完秧苗回來，路過塘埂，總會下水摘許多蓮蓬，帶回家給我們姐弟解饞……

這些往事，讓我感慨萬千。放下電話我才醒悟，仿佛夢一般，時光如一列火車，呼嘯而過，父親就老了。我的心陡然難過起來，鼻尖酸酸，眼睛有些濕潤。

想起前段時間回家，我大包小包地買了很多點心和糖果。在院子里，父親坐在矮凳上擇芹菜葉，我剝開一粒牛奶糖塞到父親的嘴里，他迅速抿起嘴，隨后又輕輕張開。這時，我才發現父親的牙齒稀稀落落，已沒幾顆堅固完整的牙齒了。

在陽光下，父親低著頭，一大片的白發那么突兀。他彎腰、弓背，擇著菜葉，身軀好像一下子縮小了一圈。那一刻，我才深切地感受到，曾經在泥濘道上背著我上學的父親，原來已衰老到需要子女照顧和憐憫。只怪粗心大意的我，察覺得太晚。

總以為父親是一座巍峨的山，是一棵高大的樹，無論時光如何流逝，都能毅然矗立著、挺拔著。

每個人都會老，我忘了，父親也不例外。當我在光陰里逐漸長大，父親也以同樣的速度藏在歲月背后慢慢老去。

日漸老去的父親，也需要我們的關愛！其實，愛他遠比他愛我們簡單得多，只需要時常給他打個電話，報一個平安；只需要有空回家時，多陪他聊聊天；只需要坐在庭院中，安心傾聽他絮絮叨叨地講著往事……

今年重陽節正好是星期天。我決定了，那天一定要回家看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