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侄很普通,說話細聲細語的,像生怕踩死了螞蟻似的。頭發顯黃,黃毛丫頭一個。
記得父親八十大壽那次,冰侄夫婦帶著小孩,千里迢迢從柳州趕到婁底來祝壽。一下出租車,我不禁被他們所帶的行李怔住了!大大小小的旅行包五六個,幾乎裝得全是小孩用品,另加一臺兒童推車!我忍不住地說,老侄呀,你這是搬家還是祝壽呢?還帶著車來干什么呢?明晚又要趕回去,不嫌麻煩?累不累呀?
冰侄則淡淡地微笑著回答,六叔,沒事的。
這次人多,四世同堂。我們都吃住在賓館,還特意包了一間小會議室,供大家茶余飯后閑聊或娛樂之用。
唯冰侄少來,即使來了,也是曇花一現。她要回房間管崽。她有兩個女兒,一個六歲,一個八個月。她一天到晚,圍著崽轉,很辛苦,而且她不要愛人插手。愛人是上班族,她是全職媽媽。
她帶崽有一套,比如,崽何時起床何時喂奶何時學習何時放風何時睡覺,在時間上都有嚴格的規定,幾乎雷打不動。
次日,呷了中飯,我們幾個當叔叔的來到了他們的房間,本想多坐一下,聊聊天,逗逗孫兒,可沒待一分鐘,就自覺地出來了。因為冰侄要哄崽睡覺。但冰侄不會直接把話說出來,她聰明伶俐,又懂禮貌,她只對懷中的寶寶喃喃道:“崽崽,乖乖,要睡覺覺了哦——要聽媽媽的話哦——”
尾音拖得有一點長,顯得恬靜而又充滿溫馨。
我們在賓館里包了一層樓的房間,過道便成了孫輩們玩鬧嬉耍的天地。他們總是不知疲倦地從這一頭跑到那一頭,又從那一頭跑到這一頭,吵得屋都快抬起來了。
安安卻關在房間里安靜地寫作業。安安是冰侄的大女兒。不到放風時間,冰侄是不準她出門的。縱使門外不時響起了敲門聲或孫輩們的呼喚聲,也都無濟于事。
安安有些心不在焉了,不僅字跡潦草,而且錯別字不斷。冰侄看了,也不生氣,只是要她重寫,并跟她輕言細語地講道理,極富有耐心,不管她聽得懂還是聽不懂,或者聽得進還是聽不進。
冰侄的教子之道及無微不至的呵護與關愛,令我們當叔輩的汗顏。我們自愧弗如,突然產生一種感覺,覺得自己的崽都不是自己親生的了。
冰侄的小女兒長得胖嘟嘟的,蠻可愛,人見了,都會忍不住要上前去抱一抱。一抱,手便感到沉甸甸的,像抱了一個扎實的秤砣。時間一久,都說,你抱,你抱,奈不何,奈不何。
冰侄聽后只是莞爾一笑。
冰侄帶崽是無話可說的,細心且又耐得煩。但她為此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一辭了職。二放棄了寫作。她受過高等教育,曾經在報刊上發表過諸多文章。我不禁為冰侄扼腕嘆息,同時,也為她那崇高而又偉大的母愛而感動。
冰侄的父親去世10周年了,我們兄弟幾個便商量著去柳州祭祀大哥之事。冰侄得知后,立馬替我們在網上訂好了來回返程高鐵票。我們給車票錢,她執意不要。
某年春節,冰侄打電話給我,問奶奶衣服的尺寸。她說要給奶奶買一件新棉衣。奶奶聽后,高興得不得了,連夸孫女長大了懂事了。
冰侄在侄輩們中排行老大,但在我眼里,她一直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單純的黃毛丫頭。隨著冰侄的成長與成熟,我對她逐漸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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