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胥加山

認識送報人老徐，緣于一個鎮政府的文友，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老徐還叫小徐。

文友電話請求我幫忙給一個送報人訂份報紙，算是他欠我的情。開始我以為這個送報人是文友的親戚，一口應允。

送報人小徐氣喘吁吁把訂報發票送至我辦公室，一時唐突，不知所措，說話結結巴巴，一個勁地斷斷續續說著感謝的話。我安慰他，不要這么客氣，小事一樁。

這事以后，沒想到因幫這送報人訂一份報，他幾乎每天親自把報紙送到我的辦公室，尤其讓我感動的是，但凡看到我的文章在報紙上發表，他總會多給我一份。在以后的了解中得知，老徐送報也只送三種報紙，本市的黨報、晚報和本區的黨報，送報二十個年頭，也算是個老送報人了。我憐惜他送報辛苦，他總是笑著說，“不苦，不苦，以前是蹬自行車，現在開電瓶車，好多了。”

后來，遇到那位文友，談到送報人老徐，文友一個勁地夸他是個實在人，念及他家境困難且被他的送報細節所感動，才主動幫他聯系完成訂報任務的。誠然，從文友那兒更多了解到送報人老徐背后的生活細節后，在我能力范圍內，幾乎每年都幫他訂報。

四年前，我的工作發生變動，新單位需要招聘一名保安，沒想到送報人老徐經熟人介紹前來應聘，單位考慮到熟人關系，又加之老徐要求只上大夜班，而且報社為其交了保險，不需要單位再交，請示領導，欣然同意。

老徐白天繼續送報，夜間值班，成了我的同事，而且屬于我辦公室管理范疇，他成了單位唯一的臨時工。我成了老徐的頂頭上司，他有點受寵若驚。

老徐白天送報，夜間值班，每天工作期間遇到他也是晚間或早晨幾分鐘的時間，相互打個招呼而已。不過，老徐值夜班一點也不讓人操心，他很珍惜這份臨時工作，夜間巡邏比一般保安認真負責，單位防范的死角漏洞，他每夜都巡邏幾遍，哪個監控探頭出現問題，他總能如數家珍及時匯報……老徐干這份臨時工十分賣力，可他領取的工資卻是單位最低的，有時我也替他說情，老徐得知后，很是感激，盡管改變甚微，但他已很滿足自己的收入了。

一次，春節值班，我有時間跟老徐拉家常，才知老徐找這份臨時工，也是生活所逼，他雖說是老送報人，送報的報酬也只有一千出頭，家中兩個子女，一個讀研究生，一個讀大學，上有年老多病的父母，好在老婆肯吃苦，沒日沒夜開塔吊，收入才能緊緊巴巴維持生活。老徐說到自己的愛人，滿心愧疚，一個勁地自責，說自己沒有本事，讓老婆跟著他吃苦，沒享過一天福；說到兩個孩子，老徐有點眉飛色舞，夸孩子懂事，尤其是大女兒，上的是一般大學，大學期間靠勤工儉學，幾乎沒要過家中一分錢，或許這正應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個道理，女兒大學畢業又以優異的成績考取武漢大學研究生……

和老徐拉了家常，在工作中幫助他，幾乎愛莫能助，不過他對生活不懼的抗爭，令人佩服。于是勸他，等兩個孩子畢業，你的苦日子也就熬到頭了，你培養了兩個懂事、深知父母生活不易的孩子，這是一筆無價的財富呀！老徐聽了這話，呵呵地憨笑。

去年初，單位閑置的辦公樓一樓被水資源項目部租賃，項目部負責人請我幫他們物色一位廁所保潔員，我首先想到的是送報人老徐，他可以利用值夜班的時間幫助項目部保潔廁所，這樣多點收入何嘗不可！征得老徐同意，我跟項目部負責人提議讓老徐搞廁所保潔，當我提及老徐的家庭情況，對方爽快同意，甚至提高了保潔工資，告知老徐時，他眼中噙著淚花。

老徐為項目部廁所保潔做得可圈可點，項目負責人很滿意，看他白天送報，晚上值班兼代保潔，完全被他對待生活的態度所感動，大家有意無意幫助他，項目部征訂報紙找老徐，一些廢紙包裹紙盒清理賣廢，找老徐……

去年底，單位的保潔阿姨因腫瘤請長期病假，接替阿姨打掃廁所的工作，老板也想到了送報人老徐……我跟老徐談論此事，他很顯左右為難的苦惱，問及原因，說是兩個孩子不同意他兼職廁所保潔，說出去臉面難堪……

我開導老徐，首先要做好孩子的工作，你一不偷，二不搶，全憑自己的苦力掙錢，有什么臉面難堪的呀！再說，你值班兼職做保潔，不耽誤你時間呀！掙錢養家是硬道理，父母生病你沒錢看醫生，言語再孝，也是無力呀！你心疼老婆，只有付諸于行動多掙錢，才是真正的疼老婆！你是一家之主，吃點苦沒關系，三份工資加起來，你也不比坐辦公室的差多少呀……

有了我的開導，老徐心情開朗起來，他微笑著口急著說，謝……謝！你真會做工作，經你這么一……說，聽了……讓我心里真舒坦！我……已有辦法說服孩子了……

老徐說服孩子的“辦法”，我是后來才知道。

在一次清晨打掃廁所時，我看到老徐一邊哼著小調，一邊打掃，拿他開趣，老徐，看你心情，孩子的思想說通啦！

老徐見我打趣，靦腆著結巴答我，哪……里呀！我謊對孩子們說，已拒絕了……保潔廁所的工作！……

老徐這樣說著，呵呵地一邊笑笑，一邊又埋頭刷起馬桶來……

一個男人學會隱藏為家付出的辛勞和內心的苦楚，即使自己再卑微、再平凡，也是老婆心里的偉丈夫，孩子眼中的好父親，誠如我眼前的送報人老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