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曾海波

犟嫂個子高挑，身體豐腴，說話很沖，走路帶風，留著齊耳短發，眼睛大而明亮，透著股英氣。退休前，她是車間里響當當的人物。犟嫂不只是在家里帶孫洗衣、燒茶煮飯，社區里跳舞唱歌等活動，都少不了她。

犟嫂廚藝勝人一籌。逢年過節，賓客滿座，非她親操刀俎不可。犟嫂家房屋比鄰居家的長，且有后門，這是前年裝修住房時，重新搭建的一間。犟嫂家的后門直通街巷，是鄰居往來的“捷徑”。擺開八仙桌，燒著大葉茶，路過走過的婦人們，都樂得在她家坐坐，喝茶解渴，嘮些家長里短。

“你家老婆能力杠杠的！”對于別人的驚訝和贊嘆，犟嫂的男人一肚子苦水。剛結婚時，男人說，娶了這個犟媳婦，照顧她，愛護她，晴當帽子雨當傘，全心全意為她服務，鞍前馬后也好，鞠躬盡瘁也好，甘當綠葉，襯托出她這朵紅花的美麗。哪知道，現在不是那回事！

養兒防老不在多，只要兒女孝敬，一個頂倆。前年，犟嫂年邁的婆婆偏癱了，需要人照顧。犟嫂的男人是個獨生子。每天一大早，犟嫂逼婆婆走路，說：“你走不走？你是不是想氣死我，還是想讓我伺候你一輩子？”婆婆氣得嘴唇直哆嗦，說不出話來，但身不由己，只得邁開步，任由她強制進行鍛煉。犟嫂還要讓婆婆用顫抖的手縫補衣服，或者讓她撿豆子、纏毛線，說是提高她的認知能力，這不是存心虐待婆婆嗎？犟嫂我行我素。然而，有一天，婆婆能自己用腿一歪一斜地走路了，大伙總算明白了犟嫂的良苦用心。

犟嫂犟的一面，豈是局外人能夠懂的？教育孩子時，她看不順眼，聽不慣耳，就要說，還要吼。走進廚房，見灶面滿是油點，還落了幾顆飯粒，地面有菜葉沒有打掃，洗菜盆四周滿是水漬……犟嫂就大聲吼起來：“兒子、兒媳，你們是怎么收拾廚房的？那么臟！哪個說的吃了飯只知道洗碗，不打掃廚房衛生？跟你們說了多少次了，怎么都不聽？一天到晚，就曉得盯著手機看！”

犟，在這個家里，倒成女人味之一了。那幾年，國有企業體制改革，男人辭了職，去開出租車，風里雨里，熬到如今60歲，退了休。犟嫂作息與男人極不同步，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這樣的局面：犟嫂上得床來，男人早已熟睡如泥，半夜呼嚕震天。犟嫂與男人進行“交涉”，每次他都振振有詞：“我的作息如今變成了這樣，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一度犟嫂患上了輕度失眠癥，沒辦法，只得將男人“請出”，分房而眠。犟嫂說：“遇到男人不講理的時候，只有用不講理的招，讓他在客廳一角自我反省了?！?/p>

現在，每到黃昏時分，犟嫂與一幫退休的婆婆和嫂子，在廣場上一齊搖擺，吸引了很多觀眾，就連廣場舞的高手都來欣賞她們的舞姿。犟嫂總是站在隊伍的最后一排，翩翩起舞。犟嫂跳舞時很賣力，多次被各種老年組織考驗過關。有時，犟嫂還和愛好楚劇的一群票友唱戲。說是票友，其實是業余中的業余，無韻無轍，圖個快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