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肖春榮

那天我心情煩躁，著急打車去某地催要欠款，在路邊站了五分鐘還沒見一輛出租車駛過，心里一團一團的火往外冒。好不容易遠處駛來一輛出租車，我忙招手示意我要打車。車到跟前才看到，車上已經坐著一位小伙子了。

司機搖下車窗，問，去哪里？我報上目的地后，司機說，上來吧，順路。我剛要開車門，司機又說，你得支付燃料費哈。

一句話說得我火氣更大了，在我們東北，出租車起步費五元是低了點，司機加收一元錢燃料費也可以理解，但若拼車，司機是不能收乘客燃料費的，這是行規。我這話兒還未出口呢，司機又發話了，覺得不合適可以不坐。

真想一腳踹爛他的車門，這司機也忒橫了。但我已經上車了，收就收吧，只能忍下這口窩囊氣。

出租車行駛了一半路程，小伙子下車了，可沒多久，出租車又被一位抱著小孩的大姐攔下了，大姐急吼吼地說，她要去省二院。省二院和我不順路呀，拼車拼不了。司機卻打開車門讓大姐上了車，扭頭對我說，對不起，這位大姐要去醫院，她比你急，這樣吧，你下車再打一輛車吧，燃料費我也不收了，車費給你減五元，你給我六元就行。

司機這樣一說，我心里的怒火消了一半，反而不好意思了，于是也大度起來，對司機說沒事，先拉大姐去醫院。

看得出大姐很著急，她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向親朋借錢。大姐孩子是腦癱，已經花光了家里所有積蓄，現在大姐給孩子看病的錢還沒湊夠。

大姐的電話還沒打完，二院到了，臨下車時，大姐要支付車費，司機說，不用給了，趕緊看病去吧。可大姐堅持要給，并掏出十元錢扔在了車上，抱著孩子下了車。司機連忙喊住她說，車費七元，我收下，還得找你三元呢。說著司機從包里掏出一張百元鈔從車窗里遞給了大姐，還不等大姐反應過來，他一踩油門便開車走了。

司機這個舉動著實出乎我的意料，剛上車時積攢下的怒氣全都消散了，轉而是對司機的敬佩之情。和司機聊天得知，他是個復員軍人，急脾氣，開車收費全憑情緒。見到我這樣"牛哄哄的"大老板，他本不想拉，所以才故意問我多要燃氣費，想氣跑我。遇到大姐這樣困難的乘客，他便少收錢或多找錢。

咳，好人吶。他哪里知道，我"牛哄哄"的情緒是被債主氣的，這些年做生意因為好幾家單位欠款，我舉步維艱，車、房都賣了，現在我窮得就剩這身西服像大老板了，若是能換錢，我也早賣了。

但我不能說這些，我對司機笑笑，夸獎了他半天，然后告訴他，我先到工商局去一趟，然后再去目的地。其實我壓根不需要去工商局，但工商局就在二院前面二百米，這樣我就不"繞道"了，司機也不必感覺虧欠。

那次坐車，我多花了十五元車費，但相比司機我做得遠遠不夠。

一次坐車經歷，讓我受益匪淺，雖然那幾年我日子過得窘迫不堪，錢包比臉還干凈，但我感知到了人世間的善意，溫暖我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