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賀海平

師范的同學升級為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都是和"牙挽"兩字聯系在一塊的。

已過半百之年，牙挽微信圈里不時上傳的子女婚訊或萌寶圖，讓人遐想留連。那是化學80班的微群。曾經的同學，除部分留島外，遍布粵、鄂、湘、浙、蘇。

今日，老校址唯一的一棟樓房成為一個養豬場，進門一偶，用鐵柵欄或泥墻圍成籬笆，主人連同他養的豬一塊都住那兒。屋旁種植些許鮮花、蔬菜，昭示主人也有幾分閑情。這就是1980年的廣東農墾師范學校舊址。學校位于海南省瓊中縣紅毛鎮牙挽村，墾區人多簡稱"牙挽師范"或"牙挽".

我常想，同學們咋還對那個遙遠的地方、過去的日子耿耿于懷，留念心中？若伺機返瓊，路過牙挽，總有同學停下匆匆的腳步，跑往學校舊址駐足良久。化學80班共有63人，結為夫妻者有4對，占人數12%,在那個年代，可謂不簡單。牙挽之情事，源自牙挽之山水，牙挽之師生命運多舛的共同體。

當年班主任馬老師的半截子話，至今仍成謎團。臨畢業的學期，馬老師在一次班會上說："男女同學要保持一定距離，好些話不必多說……"馬老師是面帶怒氣說完這半截子話的。這距離是啥概念？多遠才算距離？多數"楞頭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若指寫小紙條之類，傳遞談情說愛的"糗事",少有人相信。這種活，換當下，小學生都會做，而且做的有模有樣。那年頭，可謂大剎風景之作。距離應指分寸、程度吧。課后閑聊時，有"高人"神秘兮兮講小道消息，三兩同學聽的云里霧里，直搖腦殼，不可能！不可能！

那晚，牙挽燈光球場放電影，場內聚滿了師生員工及周邊農工、黎苗兄弟，盛況空前。

有一老師放映中途回家喝水，小路旁的茅草叢里，似乎傳來O@之聲，好像有對男女坐得很近，待手電筒光照，定睛看去，卻啥也沒有。至家門口，又聽到鄰居家有聲響，喊幾聲，無人應答，拉開玻璃窗，踮起腳，用手電光直射床榻，聲音戛然而止。以為進賊，待喊來學校保衛人員查看，一切恢復了平靜。再后來，出現了幾個不同版本的情事。其一，該老師猜測是有人談"戀愛",若是學生，事情就鬧大了。屬老眼昏花，還是故弄玄虛，旁人不得而知；其二，懷疑化學80班"小白鞋"男生與某女同學的"情事".那年月，足蹬小白鞋的男生非常帥氣。

當時馬老師請病假，由剛從海師畢業的老師代化學80班的班主任。她卷發，腋下夾個黑色公文包，二十八九歲的模樣，是恢復高考后的首屆畢業生。其丈夫是學畜牧的，課余時間，騎部單車，游走在牙挽的村寨里，閹豬閹雞，補貼家用。有同學埋怨代班主任忙于家事，管理班級欠嚴厲。于是，那些讓人猜測的"情事"是否疑鄰盜斧，形同楊乃武與小白菜的冤案，不禁讓人噓唏。幾年前，該老師駕鶴西去，再無法對證，也不必對證。事隔三十年后，同學間喝茶，盤問"小白鞋"當年心事，結果是否定，他淚水長流，表示冤枉。

馬老師是從樂東縣山榮農場中學調入牙挽的，當時不僅任班主任，還與實驗員一道負責實驗室的日常管理，包括對學生的實驗指導。年過五旬的馬老師，遇著天氣變化，常感頭痛。于是，在太陽穴、后頸部，甚至前額，不時剪貼有白方塊的"狗皮膏藥",臉頰總蓋在一頂軍帽下，顯得老氣橫秋而又不失干練成熟。其丈夫也由農場書記任上調師范甫任校長。此前，馬老師的班主任訓示，多為要我們學會做人、努力學習之類。其后，結合農場見聞，談了許多農場及學校的情況。諸如，當老師也可在房前屋后隙地，種一兩蔸絲瓜，解決生活蔬菜問題；男子漢當老師要注意衣衫整潔，女生則不宜過飾粉黛；農場學校條件差，要學會過苦日子等。牙挽老師的教誨，師生的情誼，讓人獲得了底氣十足的人生。

那時，茅草叢里書聲朗朗，女生考分突出。公共科目的考試，要求熟記，于是大家都擠在一間教室里背書，"哇啦哇啦"甚為嘈雜。女同學讀書認真細致。她們的公共科目考試，成績遠遠地把男生甩在了腦后。

牙挽四面環山，有推土機修路留下的大片空隙，茅草叢頑強地生長著，坐在軟綿綿的草墊上背書，成為一道牙挽獨特的風景。除個別在教室、寢室背書外，許多同學都愿跑向野外自習。據說，有人借機談情事，一時鬧得沸沸揚揚。

周日，牙挽的老師也種自留地。那兒遍布荒山，雜樹叢生，有力氣的男生成為勞力，幫老師開荒種花生、地瓜、苞米等作物，或干些砍柴、劈柴的力氣活兒。車子送到山腳下，山坡上隨處可見群生的馬列樹，馬列樹的樹干筆直，屬高大喬木，鋸成段木，紋理清晰，木柴易劈，火勢旺。這些會干活的男生深受女同學的青睞。

化學80班有位女同學，來自保亭縣金江農場，個高、白皙、苗條，聲音甜美，深得班上男生關注。聽說有人給她遞紙條，不接，還拿給別的女生傳閱，成為冷美人。另一女生亦容貌姣好，她大膽地接受了"情書",畢業后終成眷屬，現在海口發展，家庭和睦，美滿幸福。

悶熱天，洗澡成了大問題，想跑去牙挽河洗，又覺危險。同學們都有小發明，撿來毛竹，劈兩半，去竹節，承接山澗水洗澡，效果頗爽。讓女同學也如法炮制，男生站崗放哨，卻沒一位女生敢嘗試，有男生幫女生提水入澡堂，那種無微不至的關心真是令人終身難忘。同學把"茅草叢"幻化為電影《沙家浜》里的"蘆葦叢",雖沒如此恢弘浪漫，但在艱苦環境里，屋檐下的互助精神，在過去與當下都顯彌足珍貴。

如今，微信群里無話不說，幾十年前的情與事，秘密已然公開。有榮幸、有快樂，當然也有失落。"桃花依舊年年來，流水當年懷往事",同學結為夫妻，只要情投意合，不枉好事一樁。也寄望于晚輩們或讀碩、讀博的第二代，記得父輩曾有一段在牙挽的求學經歷。雖然艱苦，但充滿樂趣。

牙挽情事，禁不住的青春萌動，一段過往，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