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湯,過來"
"哦!"湯湯向之于馬路那邊的女人走去 ,"小姨!", 女人聽著,下意識壓低聲音"別這么大聲 ,還有說了多少次,先抬左腳擺右手再抬…… "
他們走遠了 .
前年文明城市的口號開始植入,每家每戶,都安上了抽油煙機,每條馬路邊的樹皮沒有再被染黑,也不見了條條灰煙卷上天 ,各個樓層、各個窗戶跑出來的嗒嗒運作聲,好不熱鬧,湯湯聽著小姨教給他的左腳右手走回家,看見不用燒飯的大娘們圍著說話,湯湯覺得好聽的很,把那嗒嗒怪聲趕走了。
"湯湯的小姨才20出頭,恐怕嫁不出去了 "
"是啊 是啊,帶著個大小子 "
"你們說他媽多壞"
夾在這些湯湯聽不明白的話里,是小姨清亮的聲音"湯湯,左腳右手 "
"小伙子很不錯的 ","你看你們什么時候"
"小姨!",遠遠傳來了湯湯的呼喊,趙大姐手里的湯湯小姨的手突然抖了抖
"謝謝大嫂,不用了"她把手抽出來,親柔的,又遠遠地應了湯湯一聲,靜靜地等他走過來,趙大姐頓時沒了再說什么的心思,隨意打了聲招呼,踱步回了家。小姨只是看著,輕柔的。
"湯湯,左腳右手 "
鄰居誰也不曉得湯湯小姨是做什么工作的,只知道她賺錢不少,足夠湯湯昂貴的醫療費
湯湯是有病的,從小就有,遺傳了他媽媽的家族 .
正月初七這天,湯湯在房里拼圖,見小姨手不停地滑動手機,眼珠滴溜轉著,要悄聲去嚇小姨,一步、二步、三步
"小……啊!"
砰的一聲,湯湯摔倒了
"湯湯!"
這一天,左右鄰居都出門旅游了,小姨想將湯湯扶起來,湯湯不大,卻實在也不輕,她環顧四周,有些無助。
"小姨小姨,湯湯難受 "
"沒事啊,小姨這就帶你去醫院 "
湯湯頭上竟開始冒了不少汗,手腳打著顫 .
骨科室外,湯湯的小姨坐著,她手里拿著手機不停地滑動,不一會兒,她放下了手機。奇怪的是,面色卻平靜得不見一絲苦色。
她無端記起她曾看到的那段話,初看時,覺得文不成"墨"不就:
我什么也沒有,身邊什么人也沒有。
只余孤零零一人憑著無由來的堅韌而成的拐杖,手撐著一步一顛地走入眼珠裝不滿的荊棘叢罷了,再久一些,似被磨成球的玻璃,被水滴打滑的水泥地板,我更沒了刺猬一樣向荊棘反刺回去的外殼。屆時,我依舊是一個人,卻不再是完整一人,荊棘地里散滿的我的紅血,拼了命地要回我的身體。我是不能停下的,我觸一步,紅血緊跟一步,偶時回頭,長起荊棘的地,是軟糯的。
她想,咎由自取罷。
"湯湯",她倒喃喃道
急診室的門開了,醫生給出的結果很不好。她輕輕地走進門去,湯湯還睡著,她輕柔地對他一笑。
湯湯不能再走路了,每天由小姨推著出門。
湯湯隨小姨回家時,每回要被抽油煙機的嗒嗒聲嚇住,樓下圍坐的大娘們不出聲了,一見到他們,不是噤了聲,就是縮著頭,向長脖子的鳥。小姨就會很快地推著他,像要飛起來。
湯湯漸漸的不能說出字,家里更沒了聲音,小姨開始每天放動畫片,湯湯很開心。再后來,湯湯動畫片也看不了了,門也出不了了,單躺在床上。
湯湯終于熬不住走了,發病那天不是年,鄰居都在,幫著忙送湯湯去醫院,鄰居們唏噓不已,為姨侄倆。趙大姐卻看得心驚,她留意著,湯湯的小姨是一滴淚沒有的。
不久,湯湯的小姨搬走了,鄰居再沒見過她。
兩年前,春日從殯儀館出來,不小心聽了一起開著擴音的通話"姐求你件事兒,你是知道的,湯湯的病,我要結婚了,你幫我照顧湯湯,不需要多久的,不需要……,我房子和錢都給你 我也不忍心 …… "
春日看著,她看出接電話的人猶豫了。湯湯嗎?
"好"
"嘟……"
"喂,你干什么!",春日摁斷了湯湯小姨的電話,成為了湯湯的小姨。
"房子給我,你拿錢,湯湯我照顧"
清明那天,有個穿得艷麗的女孩,捧了兩束花,一束放在父與母的碑下,一束放給侄湯湯。
春日今年24歲,聽到湯湯媽媽與小姨的那個電話時,她22歲,父母雙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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