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口有一棵老樹,在老樹旁有一座小屋,小屋里住著大爺。
沒有人知道大爺以前的故事里有些什么,也沒有人知道大爺那只上了鎖的陳舊的小木盒里裝著些什么,大家都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是老實的莊稼人。
大爺的老伴死得早,也沒給他留下一男半女,大爺就一個人過著孤獨的日子。
太陽照著老樹和老樹旁的小屋的時候,大爺已經從苕地里回來了,放下鋤頭,洗干凈手臉,大爺就叼著煙袋,反背著雙手到村頭村尾散步去了。太陽柔柔地照著大爺和大爺身邊一條跑來跑去的叫阿旺的大黃狗。大爺和他的大黃狗在地上投下了長長的影子,這一大一小的影子在陽光下悠閑的移動著。村尾是李二家的田,水已經蓄滿了,太陽底下明晃晃的耀人眼。“該犁田了。”大爺自言自語地說。“阿旺,走回了。”大爺喚著那條叫阿旺的狗回去了。大爺到院壩里的草樹樁上給家里的那頭大水牛抱了幾把干草,拍拍牛脖子親昵地說:“老伙計,多吃點,一會要干活了。”牛在圈里津津有味地吃草。大爺就坐在門檻上叼著那管煙袋,望著遠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牛吃飽了,大爺就綰起煙袋別在腰間,然后牽著牛鼻子掮著犁頭給村尾的李二家犁田去了。晨曦中,牛在前面拉犁斗,大爺在后面扶犁把“吁——吁——”時不時大爺會吆喝牛掉頭踩溝。一行行黑色的泥土從犁頭處翻出來,一些泥土浸入水中,一些泥土則顯露在外面。田犁完了,大爺赤腳在田里來來回回趟著泥水,仔仔細細地檢查著每一道田埂,然后抓一些稀泥抹在那些漏水的地方。
傍晚時勞累了一天的大爺會坐在老樹下就著一小碟花生米,一小碟豆腐干喝著燒酒,有時還會哼上一段沙家浜。這時微風輕輕的吹來,使人感覺格外的愜意。那日子過得是有滋有味的。
大爺家有一只陳舊的小木盒,誰也沒打開過。大爺把它高擱在櫥柜里,隔三差五的大爺會把那櫥柜里的小木盒拿出來用抹布小心翼翼擦著,不時還會用嘴吹吹里面的灰塵。
太陽啊就這樣一天一天照著老樹和老樹旁的小屋,大爺啊就這樣一天一天過著平靜而快樂的日子。
慢慢的大爺老了,走路也不利索了。有一天大爺被一塊石頭絆倒了,一向挺直的腰桿佝僂了。衰老的大爺總愛坐在夕陽深處,望著自己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村子幸福地微笑著。陽光下那微笑好美。
深秋了,老樹抖落了那懸掛在秋天里的最后一片樹葉,大爺死了,死得靜悄悄的,村里人把他葬在了他自家的菜地里。下葬的那一天來了很多人,人們神情莊重的把裝有大爺的棺木放在一個長方形的土坑里,然后把散發著芬芳的泥土撒在大爺黑色的棺木上,人們把那只上了鎖的誰也沒打開過的陳舊的小木盒也放在了大爺的身旁。泥土在一點一點增厚,棺木裸露在人們視線里的部分在一點一點減少直至完全消失。大爺和他的小木盒就這樣被泥土淹沒了。沒有墓碑,沒有花圈,也沒有人掉淚,只有一堆黃土,幾叢野草,還有那只留在人們記憶里的誰也沒有打開過的小木盒。
一年后,為了搞經濟開發,村里要修一條通向城里的公路,大爺的墳就在公路上。于是在清晨,人們打開了大爺的墳,也打開了小木盒,發現小木盒里裝著一枚軍功章。軍功章有些生銹但上面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渡江戰役紀念”的字樣還依稀可辨,還有一些爛掉的獎狀之類的紙屑。
村里人誰也沒有想到大爺原來是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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