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賽典赤-瞻思丁在云南
到過昆明的人都知道,在昆明的正義路附近,有三座牌坊成品字形佇立在昆明的街道上,一座是金馬坊,一座是碧雞坊。金馬、碧雞坊,始建于明朝宣德年間,歷史上曾有“金碧交輝”之說。金馬、碧雞坊北與紀念賽典赤的“忠愛坊”相配,合稱“品字三坊”,成為昆明鬧市勝景。
“忠愛坊” 佇立在那里述說著賽典赤-瞻思丁與云南的不解之緣。700多年來,賽典赤-瞻思丁成為昆明人民心中崇拜的英雄。元代初期這位優(yōu)秀的政治家。他在擔任云南平章政事(官名,為一省最高行政長官,相當于今天的省長)的六年間,對云南的社會、經(jīng)濟和文化建設都作出了重大貢獻。賽典赤-瞻思丁在云南6年中,"興滇之心,事滇之子"興利除弊,大膽改革,深得民從擁戴。至元16年(1279年),賽典赤-瞻思丁死于任上,送葬群眾"號泣震野"。忽必烈聞訊后,"思震典赤之功,詔云南省臣盡守賽典赤成規(guī)。"大德元年(1279年)追贈賽典赤為"上柱國、咸陽王"。他的魂靈至今還久久地在昆明的上空回蕩。佇立在五華山下的“忠愛坊”向人們述說著賽典赤在云南的光輝歷史。
賽典赤-贍思丁。他的祖籍不在昆明,但我卻堅定地認為,他才是真正的昆明人。
1274年,坐在皇帝寶座上的忽必烈在某一天下午,突然感到云南政權“山頭林立”,矛盾重重,一片混亂,所以當即決定在云南設立“行省”,并選派朝中那個最“忠愛”國家和自己的回回人賽典赤-贍思丁去云南行省任平章正事。成了云南的第一任省長。這是一個神奇而非凡的來自阿拉伯的貴族,他的名字里包含著“榮耀的圣裔”和“宗教的太陽”之意,可見他“血統(tǒng)”的神圣和閃耀之處。他出生于中亞伊斯蘭文化重鎮(zhèn)不花剌(今布哈拉)。在13世紀初,蒙古軍攻占了不花剌之后,他隨父親率騎兵一千多人,帶著“文豹”、“白鶻”之類的珍禽異獸前來歸附成吉思汗,獲得了成吉思汗的信任和厚愛,從而在青年時代就擔任了成吉思汗的帳前侍衛(wèi),隨軍征伐,最后來到了中國。
當忽必烈把治理云南的重任“托付”給他的時候,他已63歲,他完全有充分的理由拒絕這一使命而留守在“大都”里頤養(yǎng)天年。但是他沒有拒絕,冥冥之中他似乎聽到了某種急切的召喚,那種聲音讓他立即愛上了那個遙遠得像一個夢的“彩云之南”。 當然,他非常明白那是一個非常“混亂”和“危險”的地方,地處邊陲,交通閉塞,生產(chǎn)落后,民族關系錯綜復雜,局勢動蕩不安,地方政權機構還沒有明確的建制。
實事求是地說,賽典赤-贍思丁是一個和藹、坦誠、善良、勇敢而絕不怕冒險的人,在他的大半生里,他什么險沒冒過?但他從沒想過要到云南去當一個“冒險家”。所以在他奔赴云南之前,就四處尋訪熟悉云南地理民情之士,將云南的山川城廓、驛舍、軍屯和民族等情況弄得一清二楚,并繪制成一幅透視般的地圖,揣在他的懷里。
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早上,忽必烈為他們舉行盛宴壯行之后,他和一群官吏、學者、軍匠、炮手、士兵、商人、工匠們便紛紛上路了。他們將去一個高遠莫測而又美妙無比的地方“主政”一年、數(shù)年或是一生?誰也說不清楚。他們的感覺一定很奇怪很復雜,帶著光榮、孤獨、憂慮、雄心勃勃、思戀親人的思想情感,離開了繁盛的“大都”。
應該說,忽必烈的“偉大”和“正確”在那個時候就顯示出來了。因為云南人從此看到了他派來的那個身材魁偉、濃眉鼻尖、目光清澈的“少數(shù)民族”的美男子,開始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和智慧,改變著這塊“少數(shù)民族”的土地的“命運”。他毫不動搖地依照內(nèi)地的行政建制,把各個世襲酋長轄區(qū)改為路、府、州、縣,路設總管、府設知府、州設知州、縣設知縣,把云南的行政體制同內(nèi)地的行政體制統(tǒng)一起來,結束了云南自南詔至大理國500年來封閉、割據(jù)的政治局面。他所設立的州縣建制,明清兩代大都保留,直到新中國成立前夕,在云南全省108個縣中,還有57個與他生前所置的建制基本一致。在行政體制改革中,他當機立斷地把當時云南的政治中心從大理遷到鄯闡城,把當時滇池地區(qū)的行政機構“中慶路”設置在鄯闡城中,所以鄯闡城也被稱為“中慶城”,而作為中慶城的附廊縣名的昆明,也在這時出現(xiàn)了。這是一件影響深遠的歷史事件,它真正改變了“云南”及“昆明”的歷史地位。從那時起,“云南”正式成為元朝的十一個省行之一,“昆明”一躍成為云南名副其實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賽典赤-贍思丁也成了云南第一個外來的“王者”,他代表元朝中央在這里“主政”,在這里發(fā)號施令,但他不是獨霸一方的“云南王”,只是一個親和而智慧的云南的管理者和守衛(wèi)者。
據(jù)說,在賽典赤-贍思丁正準備到云南的時候,世守在那里的真正的“云南王”——忽必烈的皇室宗親陀忽魯宗王,非常擔心賽典赤-贍思丁來云南奪了他手中的大權,威脅到他們宗室的生存,便在昆明嚴兵以待,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陣勢。這是一把“雙刃劍”,一面以防不測,一面又給賽典赤-贍思丁來一個下馬威。賽典赤-贍思丁沒有與陀忽魯針鋒相對,沒有以“欽命”去壓人。他派長子最先趕到云南,以禮參見陀忽魯,并說:“父王即將到云南就任,目的是來與宗王一起共議安撫治理云南的良策,絕非替代宗王行事。父王還要我向宗王轉達,請宗王一定幫他推舉兩個親信臣子,父王已為他們準備好了‘行政斷事官’的位子,宗王一經(jīng)推舉出來,父王立馬委任。”陀忽魯對此很感動,生命和靈魂如若被一陣熱風侵襲了一番,渾身冒汗。后來一直對賽典赤-贍思丁給以鼎力相助,他對屬下說:“凡是平章政事賽典赤-贍思丁發(fā)出的政令,必須不折不扣地通通施行。”
賽典赤-贍思丁看上去像個使徒一樣,穿著樸素的白袍,褲子和袖子緊貼著膚身,里面沒有藏著刀劍。他來到云南后沒幾天,就只身帶著一個名叫張立道的“巡行勸農(nóng)使”,一步一步走向田間地頭。他見到一個老農(nóng),便開始閑聊。他對老農(nóng)說:“我想把土地分給你們,你們各家各戶自己耕種。如果沒有種子、犁耙、耕牛這些東西,也可向我借用。這樣下來,你們一年打的糧食可以交多少給官倉?”老農(nóng)說:“你們做得這么好,我們當然要把一半糧食上交官糧。”賽典赤-贍思丁一聽就立即覺得不對,又搖頭又擺手地說:“太重了,太重了。你們總不能年年向我借農(nóng)具吧?牛死了要買,犁耙壞了要修,種子也要經(jīng)常更換,這些都是要花錢的。你們卻把每年的一半收入交給了我,你們一家人的衣食還怎么維持?”老農(nóng)又說:“可以三成入官倉。”賽典赤-贍思丁想了想說:“你們農(nóng)家歷來克勤克儉,上了三成官糧后,日子倒也可以過下去。但如果遇到災荒,或者婚喪嫁娶,生兒育女,你們沒有一點積蓄怎么行呢?”最后,賽典赤-贍思丁決定,每畝田地只需交官糧二斗。農(nóng)夫們把賽典赤-贍思丁的這一偉大“決定”,當作特大喜訊,到處傳揚。第二年,“奇怪”的事就發(fā)生了,農(nóng)夫們既過上了好日子,官倉也被裝得滿滿的。這的確像個“傳說”一樣的美好和動聽,但它卻是真實無疑地在昆明一帶發(fā)生了。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擁護賽典赤-贍思丁的各種“改革”。有一次,一些被罷免了官職的地方酋長,憤怒地跑到京城控告賽典赤•贍思丁在云南犯下了累累“罪行”。忽必烈當然不相信酋長們的話,派人將他們押送回來,交給賽典赤-贍思丁處置。酋長們個個嚇得面如土色,以為平章政事大人要把他們拉出去殺頭了。沒想到賽典赤-贍思丁一見到他們,就與他們訴說心里話,檢討自己的過失,還根據(jù)他們各人的特長,重新委以重任。酋長們感激涕零,心悅誠服,“叩頭謝恩,誓死以報。”
還有一個故事,也一直在昆明人心中閃閃發(fā)光,動人心扉。說的是賽典赤-贍思丁的“體制改革”,進行到紅河一帶的時候,那里的蘿磐甸土司,自恃強大,不肯接受中書省在蘿磐甸置府設縣的規(guī)定,武裝抗拒。賽典赤-贍思丁派使者勸說無效,不得不親率大軍前去處理。他面帶愁容,隨從人員問他,他說:“我并不怕出征打仗,就怕你們?yōu)榇藷o辜犧牲,還怕你們欺侮百姓,讓他們不得安寧。一旦把他們逼反了,你們又去屠殺他們。”
賽典赤-贍思丁的軍隊到了蘿磐城那兒,雖然默默的威懾了三天,但蘿磐甸土司還是拒不投降。賽典赤-贍思丁的部將請求攻城,他不答應,說:“力攻不如德降。”
但是,有一天晚上,蘿磐甸土司主動挑戰(zhàn),元軍忍無可忍,準備反擊。在兩軍嚴重對峙,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的時候,賽典赤-贍思丁趕來了,他急令鳴鼓收兵,并斥責部下,說:“天子命我來安撫云南,不是來殺云南人。”又說:“沒有主帥命令,擅自出兵,軍法當誅!”
賽典赤-贍思丁反復向諸將申明:“敢有擅殺一人者,以殺良民之罪懲之”。部將嚇得連連叩頭。他當場下令要嚴懲“肇事”軍官。沒幾天,這件事就被蘿磐甸土司聽到了,十分感動,說:“賽平章是這樣寬厚,我若再抗命,會是不吉祥的。”于是,蘿磐甸土司撤出戒備,心悅誠服的迎接賽典赤-贍思丁入城,并同意在蘿磐甸境內(nèi)設府。同時,蘿磐甸土司還懇求賽典赤-贍思丁赦免了違令攻城的軍官。這件事發(fā)生后,蘿磐甸以西的“西南諸夷”,也深受到感動,都望風來歸,紛紛于第二年三月歸順中書省。當時,僅廣中(今文山地區(qū))就有80個州、40多萬戶表示服從賽典赤-贍思丁的命令和規(guī)定。賽典赤-贍思丁處理蘿磐甸問題的態(tài)度和方式,受到了后人的崇敬和贊美。《滇云歷年傳》的作者倪蛻寫道:“賽平章視諸夷如保赤子。誠可以動天地,泣鬼神。”
賽典赤-贍思丁在任6年,把他的“忠”和“愛”點點滴滴地灑在云南這片土地上。他“省徭役、招散亡、恤鰥寡、備災荒、禮賢士、汰冗官,設路食以待勞民,薄征稅以便商旅”;他大力提倡軍民屯田、興修水利、疏通河道,傳播內(nèi)地先進技術,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他“設驛站,修驛路”,修通了昆明至成都、重慶、貴州、緬甸、河內(nèi)的驛道,使昆明成為中國西南的一個交通樞紐;他“建孔廟,辦廟學,置學田,開科舉,明經(jīng)倫,購經(jīng)史,修寺院”,倡導內(nèi)地的禮教、文學、婚喪習俗;他還在昆明設立測景所,觀測日月星辰,推算四時節(jié)令。他設立惠民藥局,治療疾病,供給藥物,將內(nèi)地醫(yī)學傳入云南。他帶來了不少的蒙古人、色目人、北方漢人、伊斯蘭教徒。這是云南歷史上第一次大規(guī)模移民入滇。他鼓勵這些移民在云南屯田、放牧、運輸、經(jīng)商、制香、制革、制藥,制炮、采礦、冶煉、修建佛教寺院、廟宇、清真寺,將各種科技文化融入到多元而燦爛的云南文化之中。
面對“蠻荒”的云南和“白紙”一樣的昆明,“外來者”賽典赤-贍思丁,在短短的六年時間里,他所做和所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了。他積勞成疾,累死在了“崗位”上。也許他在離開可愛的京城而踏上云南之路的那一刻,就不曾準備返回,所以他一到昆明就拼命工作,沒給自己留一條“生路”或“后路”,他一往直前,在重塑了云南,重塑了昆明之后,于1279年溘然長逝。昆明朝野各界,無不悲慟,當時的情景是“王葬之日,百姓巷哭”,祭辭中有“生我育我,慈父慈母”之語。當時,交趾(今越南)之王也派遣12名使者,前來吊唁。忽必烈知道賽典赤-贍思丁“歸真”后,在深深的哀思中,追封他為“咸陽王”,并詔告云南省臣盡守其成規(guī),不得擅自更改。賽典赤-贍思丁葬于昆明北郊馬耳山。后來,為了方便大家瞻仰和祭悼,昆明人又在城內(nèi)五里多為他修建了一冢衣冠墓,里面“收存”著他生前使用過的銅壺和浴巾。同時,昆明的老百姓又自發(fā)地在三市街上建造了一座如同豐碑一樣的“忠愛坊”,永恒地表達著人們對賽典赤-瞻思丁的熱愛和懷念之情。
在賽典赤-瞻思丁“重塑”昆明期間,中慶城(當時也稱“鴨池”、“押赤”或“雅歧”城)才真正開始壯大和繁榮起來。城區(qū)范圍得到擴充,南至今土橋,北至今五華山,東至盤龍江西岸一帶,西至今福照街、雞鳴橋附近,市井繁盛,寺坊林立,大家衣食充足,安居樂業(yè)。
難怪世界著名的旅行家馬可-波羅來到昆明后,大為驚異,他寫道:“至第五日晚上,達到省會,名雅歧,系一壯麗的大城!”
賽典赤-瞻思丁云南人民心中的英雄。
2022/2/27于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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