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賈冰

憨娃因為學習成績差，初中沒畢業便輟學回家了。父親擔心他找不到工作，便提前退休讓憨娃接班，當了一名養路工。

憨娃不善言辭，人多的時候，他常充當聽眾。憨娃人老實，干活不會偷奸耍滑，也因為他好說話，養路隊七、八個人便把他不當回事，比如挖坑槽、裝垃圾、打掃廁所，大家怕出力氣，便相互推諉，最后讓憨娃干，一上午也沒人換他，工閑的時候大伙便拿憨娃開玩笑。

“憨娃掃院去，憨娃買包煙去，憨娃打掃廁所去……”憨娃漸漸成了大家的小廝，年齡長的叫他憨娃，年紀輕也直呼其名。

憨娃干活賣力，一上午能清理一百米水溝，能鏟五十米路肩雜草，別人干一會兒便停下來借機抽一根煙，歇會兒，憨娃不會抽煙，班長不說歇他就一直干。憨娃雖然能干兩個人的活，但到年底評先進的時候，總沒有他的份。

這一年年底，段上評選先進，班長讓大家無記名投票，第一輪下來每個人給自己投了一票，結果票數相當，班長宣布投票作廢；第二輪開始，張三心懷鬼胎，暗自思量李四、趙五這一年出的力沒我大，憑什么讓他們當先進？憨娃瓜不兮兮的絕對沒人給他投票，張三主意拿定便把自己的一票投給了憨娃。結果出人意料，其他幾位也抱著同樣的心理把票投給了憨娃，憨娃竟然全票通過當選為先進個人。

憨娃被評選為先進，大伙心里不服氣，便嚷嚷著：“憨娃，憨娃，請客！你不‘出血’，我們便讓你這先進當不成……”

次年，職工代表大會上，憨娃上班二十年來破天荒地第一次戴上了大紅花，受到了市局的表彰獎勵。自從憨娃被評為先進，他的干勁更大了，一年下來鏟禿了五把鐵锨，掃路掃禿了十多把掃帚……

下班了，別人都打撲克牌消磨時間，憨娃卻閑不下來，他一個人在拖拉機上搗鼓著什么，一連幾月經過憨娃的不斷摸索，竟然干了一件“大事”。經過冥思苦想，他在養路隊的拖拉機安裝了一個齒輪箱，他又在齒輪箱上裝了一個大轉盤，又在大轉盤上綁了五、六把掃帚，經過反復的實驗，他將小四輪作為牽引動力拖著這個大轉盤，沒想到那五、六把掃帚“呼啦啦”轉起來，竟然可以把公路上的樹葉、小石子掃出路面，憨娃給他加工的機具取名“風火輪掃路機”。

憨娃每天開著他研制的“風火輪掃路機”上路清掃路面，一晌午竟清掃了十公里路面，一個人竟然干了五個人的活，而以往人工掃路一晌午才能掃兩公里的公路。

“哼！想不到憨娃竟然偷奸耍滑，瞧我們掃路揮汗如雨，可他一滴汗也不淌……”盡管憨娃“風火輪掃路機”掃得路比大伙多，可年底評選先進憨娃竟然落榜了。大伙背地里說，我們掃路每天汗流浹背，手都磨掉了幾層皮，而憨娃上半年干活還賣力，可下半年一滴汗也沒流……

后來憨娃學會了抽煙，再后來他的“風火輪掃路機”輪胎也蔫吧了，像遺棄的孩子一樣躺在養路隊的后墻根，無人問津。憨子干活也沒以前那樣賣力了，有時候他還乘抽支煙的工夫坐下來歇息，也時不時地和工友們開幾句帶葷的玩笑。

不知何時，那些人又接納了憨娃，沒人對他使白眼了，有時在干活的間隙還會拋給他一根香煙抽……次年年底，有人認為憨娃為人厚道，能與大家打成一片，又一致推選他為先進。

一天晚上，憨娃的媳婦看到憨娃偷偷地把一本本大紅的榮譽證書，點著扔進了火爐里，亂竄的火苗一閃一閃把憨娃的臉膛映得通紅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