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叔是在前年村民小組民主換屆選舉中以絕對優勢擊敗另外兩位候選人當選為村長的,由于福叔的家族勢力比較龐大,人丁興旺,這讓他占了投票人數的比較優勢。他“覬覦”村長這個職位已經多年了,作為村里“常住”(相對于那些經常外出打零工的村民)的老村民,他一直都在韜光養晦,默默經營著自己在村里的人脈,終于在他五十歲那年一舉拿下了村長的寶座。所謂村長,其實就是村民委員會下面的村民小組組長的簡稱,是農村基層選舉出來的最小村官。我們村比較小,農村人口男女老少不超過100人,福叔就當上了這不到一百號人的“父母官”。
這些年來,福叔在村里家門前經營著一家簡易的小雜貨店,主要銷售蚊香、飲料和香煙等日常生活用品,他在店鋪前面的空地上用帆布搭建起小麻將場,購置了4、5張電動麻將桌出租給農閑時的村民們使用。說是農閑,其實我們村大多數村民過的都是悠然自得和“小富即安”的“慢生活”,麻將“圍城”里面的男女“城民”為數不少。再加上一些退休回家養老的國家機關干部,于是福叔的雜貨店就成為村里的娛樂休閑場所和“信息集散中心”,甚至鄰近的村民也經常聚集在這里聊聊“彩經”,福叔的人脈和名聲就是這樣慢慢積累起來的。
福叔年輕時做過很多份工作,他曾經是村里爬樹摘椰子的頂尖“高手”。每當我們家那幾十顆椰子樹要采摘的時候,都是請他幫的忙,當時給他的酬勞是每爬摘一棵椰子樹就給他兩個椰子。幫人爬樹摘椰子也是福叔當年主要的謀生方式,村里鄉親的椰子大多數都是福叔爬上樹幫忙摘下來的。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椰子市場行情好的時候,他也曾跟村里的年輕人合伙開著手扶拖拉機到島內其他市縣收購椰子,然后轉賣給本地的椰子加工廠賺取兩者之間的差價。福嬸當年是在福叔“闖蕩人生江湖”的青蔥年代,在島內中部市縣跟福叔認識并結緣嫁到我們村的。
福嬸是土生土長的苗族人,她年輕時曾在附近村莊的椰炭加工廠工作,后來在一次嚴重的安全生產事故中不幸被機器碾斷了雙手,做手術時被切除到肩部,平時人們只看到她兩個空蕩蕩的袖子在風中飄動著。由于該工廠的老板是福叔家沾親帶故的熟人,加上當時維權意識沒有那么強烈以及廠里的經營情況比較困難,這事僅是賠償幾千塊錢就草草了結,福嬸從此成為殘疾人,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這些年來都是福叔給她喂飯和洗澡,即使是兩個兒子都長大成人和娶上媳婦了,照料福嬸的工作還是由福叔一個人在獨力承擔,福叔每天雷打不動的“大事”就是給福嬸喂飯,數十年如一日的細心照料著福嬸的日常生活。從這個意義上說,福叔是我們村最有資格當選為“最美村民”和“道德模范”的人。后來據說福嬸經過多年頑強的自主鍛煉,已經學會用雙腳沖洗自己的衣服了,但是我沒有親眼看見過,也沒有跟福叔求證過。
福叔天生是個熱心人,村里鄉親有事求他幫忙,他幾乎都是有求必應。村里的年輕人基本上都外出打工謀生了,福叔就成了村里老弱病殘群體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主心骨”。甚至在農忙時,那些承包農田種菜的外地老板需要雇傭人手幫忙采摘菜椒等農作物,都是通過福叔這個村長的渠道召集到適合的村民的。村里八、九十多歲的高齡老人有不少,時常會有老人壽終正寢瓜熟蒂落的情形發生。對于那些過世的老人,福叔沒有普通村民在死亡方面的顧忌和迷信鬼神的心理,總是熱心地站出來幫助手足無措的家屬辦理死者后事等事宜,甚至好幾個老人死后都是福叔幫忙抱出家門的。村長福叔在村里的威望就是通過這種熱心為村民辦事的無私奉獻精神一點一滴地建立起來的。
據說福叔還有個很特別的個人愛好,就是癡迷于瓊劇文化。無論遠近,方圓十里村莊,只要有瓊劇下鄉演出活動,無論是在別人眼里雜牌的“厚皮班”(由那些膽大“皮厚”水平低的演員拼湊起來的瓊劇團)還是有國家一級演員等名旦主演的名牌“瓊劇團”,他都會在晚上一個人騎著那輛破舊的摩托車去觀看演出,就像每天給福嬸喂飯一樣雷打不動,不過村民們幾乎沒有人聽福叔哼唱過一句瓊劇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