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三代人,有著不一樣的搬家經歷。
父親那一代,生活在舊社會,成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為了躲避“抓壯丁”,父親只得背井離鄉,將家從雙門搬到姥姥家所在的三道沖居住。
說是搬家,其實是在逃難。在一個黑夜,父親一頭挑著大姐、大哥,另一頭挑著一口破鍋和幾個山芋;母親背著一床爛得像魚網似的破棉絮,一路膽戰心驚,一路跌跌撞撞。如果這算是搬家的話,父親當時所有的家當,用一副挑子就能全部挑走。
到了我這一代,真正過上了翻天覆地的新生活。1987年參加工作后,我成為村里第一個跳出“農門”的人,人生也迎來了重大轉機。上世紀90年代,國家實行房改政策,單位向我出售了一套50多平方米的住房。這套房子原是辦公樓,是除老家的草房之外,我在集鎮上真正擁有的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
搬家這天,老家很多親友都來幫忙。內弟開來自家的四輪車,大家七手八腳地往車上搬一些舊家具之類的東西。臨行前,妻子看著老屋里壇壇罐罐、破破爛爛的一大堆東西,這也舍不得,那也放不下,拗不過她,最后只得統統帶走。那時,家里日子過得緊巴,也沒什么值錢物件,搬家時所有的家當裝起來,只有一四輪車的東西。
新世紀之初,我贏得了人生的第二次飛躍,從鄉鎮調到縣城工作。頭幾年一直租房居住,周末才能返回鎮上的家里,和妻子女兒團聚。在家人和朋友們的支持下,我在縣城北街購買了一套7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雖然是“二手房”,但采光、通風都挺好,對于我這個沒有過多奢求的人來說,已是特別滿意了。
因為工作調動,我經歷了第二次搬家,把家從集鎮上搬到縣城里。這次搬家用的是大貨車,滿滿當當地裝了一大車,連駕駛室里都塞滿了東西。所搬運的家當中,除了電器、家具、衣被之類的生活必需品外,還有我多年購買、閱讀和收藏的書籍,足足裝了十幾只蛇皮袋,在車廂里占據了偌大地盤。朋友開玩笑地說:“你搬家也學孔夫子——全是書。”
這次搬家之后,我在縣城定居下來,生活也從此安定了。我們的縣城,是一座淮上宜居城市,環境優美,社會和諧,生活舒適。或許,我不需要再次搬家了,那么,就在此頤養天年吧。
從上世紀到新世紀,我搬了兩次家,每一次搬家都有不一樣的感覺,仿佛每一次搬家都是一種成長,伴隨著自己的蛻變,一點點成長為另一個自己。
女兒是“80后”,對搬家的概念和認識也和我不同。2017年,女兒、女婿先后分別考入安醫一附院和二附院工作,隨后,也把家從淮南搬到合肥的出租房里。去年,小兩口在醫院附近按揭買下一套100多平方米的大房子,經過個性化的裝修后,準備在今年搬家入住。
想起兩次搬家的經歷,我有些心有余悸,就叮囑女兒、女婿早做安排。女兒輕松地說:“時代不同了,現在搬家已不算什么大事,有搬家公司,裝卸、運輸都能輕易解決。況且,現在搬家也沒那么多破爛東西了,城里好多年輕人換一次房子,就換一次家具,拎包走人就完事了。”聽了女兒的話,我似有所悟。是啊,時代不同了,搬家的方式方法,也發生了變化;搬家的儀式感,已被隨意性所取代。
由一個住慣的地方,搬去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心情總不外乎有兩種,一種是欣喜,一種是頹喪,而這兩種感覺,我們一家三代人都有切身體會。欣喜的是,搬一次家,生活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日子是芝麻開花節節高;頹喪的是,每搬一次家,離故土就又遠一些,總會丟掉一些故人和風景。從父親那一代到女兒這一代,時光走過70多年,不同的社會制度,不同的時代背景,成就了一家三代人不同的搬家經歷,也折射出一個家庭和一個國家的巨大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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