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后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
風刮的有些厲害,樹枝在跳著不知名的舞,沙石也在催促下不知去向何處,冷氣從人們的袖口灌入,從皮膚的縫隙里鉆入,逼近人們的大腦,寒冷跳動的心臟。
“終是冬日已到來了啊。”
躺在床上的王本固有意無意的說著這句帶有哀傷的話,窗戶被吹的作響,他似乎也在盼著誰來,又好像在想著許久未見的人。動動早已麻木的雙腿,他將手臂吃力的抬起,竭力想支撐起自己殘缺的身體,體內的血液在飛快地流著,臉上的汗珠也從額頭大顆大顆流下,表情開始猙獰,呼吸開始有急促變成喘息,從雙臂使力到劇烈顫抖。他不想放棄,長久的軍旅生涯教給他的堅毅品質他牢牢記在心頭,刻在腦中,盡管只是從床上坐起,他也不得不開始動用起自己精神的力量。
“坐起來啊你個廢物點心!”
他竭力嘶吼著。
“營長,別勉強自己。”
一個女聲從前門吹過來,再一晃眼就是一位身材消瘦,穿著破舊麻棉衣的少女。光看她由上至下活脫脫一股子中年婦女的氣息,唯有臉上略顯稚嫩的臉蛋好像在說著她的依舊青春。披肩的頭發也在盡力襯托著這張臉龐,讓其看起來不那么老氣,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卻又以不符這年紀的風格出現。若隱若現的黑灰撒在女孩的臉上,像是點綴的雀斑。
“胡蘭真是辛苦你了,外面情況如此危險,我這個王八蛋卻又受了傷拖累你留在這個危險地段,不能和主力部隊離開,我真是該死,該死的!”
“營長不要沖動,我是自己要求留下的,再說照顧營長是我的職責我應該做啊。不要怪罪自己營長,受傷即使你的功勛,您的功勞無人敢不承認。”
依舊是這帶有童音的稚嫩,可為什么擲地有聲,為什么像是一把利刃在月光中揮舞,在寒風中舞蹈,又像是火光烈焰,帶有著強烈的灼燒感,要劃破這天地一般。
“營長我把藥放在這里,我和照顧您的人說好了該如何服藥,外面狀況是不樂觀,營長你更應該振作起來,好好恢復我們還需要您啊。”
營長兩行熱淚不受控地滑出眼眶,只能用早已破爛的被褥擦拭,可依舊在不停地流出,好像在為別人哭泣,又凝結著別人的淚,像是一個受凌辱后的婦女,抽泣不停;像是一個剛落地的嬰兒哇哇大哭;像是一個未成年少女因為不告而別而淚流不止;像是一位老人望著家人離去無奈的老淚。
胡蘭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紅,眼球開始發酸,淚腺受著刺激即將噴涌。她趕忙坐起,草草和營長道別,飛奔出了門外。外面開始下起了下雨,她不停跑著,不顧別人的喊聲,不顧雨花迎面的打擊。她的眼睛依舊有神,直視著前方,她的臉龐變得通紅,她的臉頰不斷有著液體流淌,她用力用手擦拭著,不知擦拭著的是淚還是天空落下的雨花。
12月,已進入了冬季良久,敵人最近在頻繁地進攻著村莊,每天的村子里彌漫著硝煙的氣息,不斷有幾隊帶著三八大蓋的人讓氣勢洶洶地沖進村莊,有目的性的去一個個房子抓人,每天都有十幾號人被帶走,放回來時候衣服已經破爛,虛掩著一道道還冒著血花的傷口。幾戶人家發出凄慘的哭號,或許今天也還是沒能看到他們的孩子回來,有的幾十歲,有的十幾歲,有的是男孩,有的是青年,還有的是一些女同志回來時候只有這能避下體的衣裳。老太太們時不時跪地哭喊“都是中國人,為什么這樣對待同胞啊!蒼天啊!你開開眼啊!”那一月止不住的雨落下,有時傾盆大雨,有時牛毛細雨,老天在哭喊以風聲,老天在鳴不平以寒風。
劉胡蘭每日焦急等待著電臺是否會傳來一些好消息,大部隊何時能到來,這雨或許何時就結束了吧。
1月11日的夜里,終于從電臺傳來一封紙條,告以胡蘭同志緊急撤離,她抱著這封電報躺在床上,眼淚止不住地涌出,抽泣響了一個夜晚,像是夏日的蟬鳴,又像是雨花的迸濺。她明白,不得不留下這些苦難的村民們。
“全部從房子里出來!到觀音廟里去集合!”
一陣陣嘈雜聲傳來,劉胡蘭的家門被一腳踹開,她停止了抽泣,想起身去腦被褥下藏著的毛瑟手槍,里面有一梭子子彈。
“別亂動小崽子!趕快給我滾起來,到觀音廟里去集合。”
她消瘦的身體被很輕盈地拽起來,像是一只小雞仔不斷揮舞著她的兩只小爪子。
她被丟進了人流里,像是被流水不停推著向前走著。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衣領,她被拉到一個黑暗的胡同里。
“噓,別出聲。”
是營長的聲音,他終于回復了往日的身手,盡管只留下了兩條腿和一只手臂。
“胡蘭,我們現在被包圍了,到處是國軍在村莊外圍。我們得逃出去與大部隊集合,走那條小路。”
“營長,不行!他們要找的是我,我要是走了,全村人都得遭殃,原本以為收到那封電報終于可以解脫,沒想到還是躲不掉了,營長,這是我最珍貴的手帕,請你給我的繼母,告訴她這是我最后的信念。”
“你在說什么!革命還需要你這個年輕力量,你怎么能不走!要留下也是我這個該死的王八蛋留下來!”
“沒時間解釋了營長,我打聽到了情報,有人已經將我們的名字供出去了,我走了誰來替你們死。”
“你!”
“營長,不要說了,這是革命綱領還記得嗎?”
“我怎么能把你留下,那我也不走了。”
營長劃亮了火把,像是一顆星辰,像是奧林匹克耀眼的炬火。
“我跟你一起走!”
“營長,對不住了。”
她抹著淚將手帕塞到他懷里,沖出了胡同大聲喊著“我在這里,我是劉胡蘭,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幾名士兵立馬沖上前將她鎖住,營長躲在胡同拐角,轉身向村外奔跑,他此刻好像不是一名士兵,是一位火炬手,傳遞的是一份希望,一份力量。
劉胡蘭被壓在了一個高臺上,旁邊是一把鍘刀,與她那未發育完全的小腦袋腦袋極不匹配,好像一刀下去還看不到腦袋完全掉下來,聽不到擲地有聲的腦袋掉下,只看見是血花迸濺,像是噴灑出自己內心的苦水。
“只要你說出名單,你就可以走,你這么小我們也不想殺你,美好年華還要去繼續是吧小女孩。”
長官奸淫的笑聲響了起來。
劉胡蘭狠狠地在地板上抹掉了眼淚,抬起血跡斑斑的臉龐,依舊有神的眼睛死死盯著這位長官。
“你要我怎么死!”
快來評論,快來搶沙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