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特別渴望的,就是回老家,看看農村的新變化。那是在長白山南麓,一個僻靜的小村落。剛下出租車,我就一愣,難道停錯了?鐵匠爐是標志,就在我家隔道,是老鄰居。可它卻變了樣,黑糊糊的土火爐被扒掉,原地蓋起了一個大鐵匠爐。嫂子在電話里說,東院呂家的老宅子,也被李家買過來,翻蓋成了農機修配廠,說是要保留鐵匠爐,開展新型農機具維修護理。
寬敞的院子里,停放著很多農機具,有的還粘著泥土。見我很好奇,李茂先趕緊跑過來,熱情地介紹說:“祝二哥,這幾臺收割機和脫粒機,都是小型的,準備修理的。”他是現在的掌門人,個頭不高,卻力大如牛。他搓著手笑著說:“改革開放幾十年,俺這鐵匠爐是沾光了。老本行還有用,新農具也要維修,買賣一直這么紅火?!?/p>
我更是驚詫,摸著這些新農具,牛馬犁地的畫面,一幕幕浮現在眼前。1982年的開春,地都分到各個農戶,一場空前的改革拉開序幕。包干到戶的責任制,很快就激活了農民的積極性。屯鄰們開荒地,搞副業,零錢湊整錢,都搶著買牛馬,置辦新車,更換手工打制的鋤頭和鍬鎬,憋著大干的勁兒。
農村剛改革那陣子,這鐵匠爐可是忙得腳打后腦勺,十里八村就這一家,都得擠在這兒,排隊給牲口掛掌,打制新農具。當年李生榮是戶主,掌門的老鐵匠,體格非常結實。再加上倆兒子,李茂先和李茂紅,都是那么能干,可還是每天忙得披星戴月,吃不上一頓穩當飯。
最難忘的,就是給牲口掛掌。鐵掌磨得太薄了,抓不進土,使不上勁,耽誤活兒。打鐵的時候,就像上戰場,各就各位,不能含糊。父子三人配合默契,熟練地把牲口撂倒,用麻繩捆綁利索后,便開始打掉舊掌,精心削蹄,再小心地將火熱的新烙鐵,輕輕地貼在蹄面上。
釘完新的馬掌,就得趕快打鐵,活兒在那里堆著。節骨眼兒上,最需要的是默契。李生榮是大師傅,他掌大錘,準成,有力,從不打空錘。兩個兒子也都十分賣力,只見錘起錘落,一替一錘,火星四射,叮叮當當的敲打聲,猶如有節奏的動聽樂曲。隨著顏色慢慢變暗,還要回爐加火,繼續鍛造。經過幾個來回,才能捶打成型,最后擱在水中冷卻,等待成品上市。
聊得正火熱,屯鄰們都圍過來,搶著夸贊這家人。我的老同學先開了口,孫殿舉說:“李茂先有眼光,提前學了修理技術?!碧K德漢說:“李茂紅也肯干,能打鐵,還考了票,啥新機械都能擺弄,是個能人。”
說話間,太陽快落西山,我遠眺金黃燦爛的田野,再瞧瞧一直為其服務的鐵匠爐,我的眼眶濕潤了,被變了樣的鐵匠爐感動了。如今,鄉村振興戰略方興未艾,雖然農業實行了產業化經營,先進機械逐漸代替了手工操作,可東北丘陵那特殊的地理位置,溝溝坡坡還不少,真的還需要鐵匠爐,需要釘馬掌、打鍬鎬,市場還很大。還特別需要的,就是鐵匠們和農民們的拼勁兒,有他們,我們的農村定會越來越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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