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大半世的乒乓球了,歷經過許多不同的對手:學生時與同學打,寒暑假與鄰里打,參軍與戰友打,退伍進廠與工友打,退休后在社區打。近年遷居城郊,又有幸與農民兄弟過招,在我打球生涯中添上新的一筆。
所居之地,屬虹橋樞紐開發區,是大批“農轉居”的集中之地,新建小區都有乒乓室。世代與黃土、莊稼為伍的農民朋友,如今已無地可種,有興趣的,也去弄來塊球拍,到此一試身手。
農民兄弟打球,自有鄉土特色。筆者大致歸納為三個方面。
其一是吆喝。祖祖輩輩生于斯長于斯的本地人,當然口不離鄉音。譬如,他們稱“扣殺”叫“壓球”;連打好幾局,累了,小憩一會,叫“省(xing)個省”。起初,我不明白,心想,我未困著,何用“醒”呢?后來一想,此詞交關文雅,尚富古漢語文采。更有意思的是,我右手握拍,正手凌厲,而反手較木訥,時有失誤。比試時,有明眼人在一旁幫著伙伴急吼吼道:“打北面!朝北面打!”北面?我正尋思。須臾,我弄懂了:我面朝東,“北面”,正是我的反手。哇噻,農民朋友方向感一只鼎,這正是他們的本能“行話”啊!
其二是動作。或許他們在田間勞作慣了,抽殺個動作,如同掄鋤頭鐵p一般。你看,球撞到墻上,地板上立馬石灰屑一灘;擊到我臂上,先是泛出紫紅印記,翌日便是烏青塊一個。有時球筆筆直打到我胸口,我痛得“悶脫”,只好尋開心:“朋友,儂打斷我肋膀骨,我上醫院,儂要上法院咯。”有一位正手扣殺力大又準的朋友,常令我措手不及。后來我才得知,這位仁兄早年殺過豬,好幾百斤的肥豬,只要被他抓住后腿,剎那間,單手就可翻它個四腳朝天,可見他的臂力過人。
其三是習慣。好多位老農球友,發球不拋起,而像機槍扣動扳機般一彈而出。這種發球動作小、速度快、角度大,我往往反應不及,對方便樂不可支。還有一位年歲比我還長的朋友,可能腰力不濟,遇到“臺內球”,習慣用另一手撐著桌子借力,倒也蠻活絡。對這一切,我統統不予計較。我自己則以身作則,一板一式,按規范打球,從不“賴皮”。
數年下來,我成了“眾矢之的”,農民兄弟以打贏我為榮光。于是,我偶有敗北,一旁就齊聲歡呼起來,開心得不亦樂乎。我儼然成了他們的練球靶子,又好像“唐僧肉”,都想咬一口。有時,我也講些擊球要領,如身子重心放低;腿、腰、大臂、小臂、手腕,要形成合力;角度大的來球,腳步要跟上,“兜”著打,有點圓勢。如此,球速快,命中率也高,供他們參考。有一位原宅基地在葉家厙的中年球友,由于每每喜歡跟我比試,一交手,就是十來局,且從勿間斷,數年下來,球藝進步神速,有目共睹。“鄉親們”都說是我師傅教得好。其實,充其量我是塊陪打“靶子”,適合練就“十八般武藝”的各種打法罷了。
天長日久,入鄉隨俗,重在鍛煉,年逾古稀的我,與農民兄弟廝混熟了,大家還推選我當教練,參加社區乒乓球比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