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那一頓山中的年夜飯。
那是去年的年三十,在天柱山中旅游后,駕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已是日暮蒼茫,遠處的山野深處已傳來斷斷續續的鞭炮聲。車內的音響正播放肯尼吉的《回家》,那悠揚纏綿的薩克斯曲,將回家過年的情緒渲染到極致。
突然,音樂中斷,車子熄火在路上。一通手忙腳亂的檢查后,車子還是發動不起來。打電話給車友俱樂部,告知大體方位,得到的回答是,因為是年三十,又路途遙遠,援助車輛趕到,最快也要在半夜。
和愛人在車內遙望周圍的茫茫群山發了一會呆,感覺夜色帶著刺骨的寒意正從車門的縫隙慢慢地侵入。在萬家團圓的除夕之夜降臨之際,心頭備覺寒冷。
“你看,那有一戶人家。”順著愛人手指的方向,從車窗外望去,見路邊的半山腰上果有一白墻青瓦的屋舍。兩人一商量,決定貿然前往,討一口熱水,避避寒。
棄車上山,在林叢中找到一條小徑。沿小徑蜿蜒向上,不多久,屋舍果然出現在眼前。夜色已經降落山野,門前的一盞紅燈籠照亮門扉上新貼的大紅春聯,也將一團融融的暖意投射到我們身上。
一只花狗突然竄入門前的燈光下,汪汪地叫著。兩扇門吱呀一聲打開,里面走出一位發須花白的老人。待我們指著腳下公路上的車說明情況后,老人放松警覺,喝退花狗,熱情地將我們迎進堂屋。
一進屋,老人就高興地朝屋后喊:“家里的,來客人咯。”屋里立即走出一位滿臉興奮的大媽,一見我們,稍愣了一下,立即又是滿臉喜悅。她一面請坐,一面對我們說:“我還以為兒子媳婦回來了呢。”從她口中得知,他們兒子一家原本天黑到家,因為路上交通事故堵車,電話告知半夜后才能趕到家過年。
將一杯清香撲鼻的山茶溫暖地捧在手里,老人又將一個木炭火盆放到我愛人的腳下,然后一連聲地叫著大媽開飯。在我和妻子帶著歉意的勸阻下,老兩口還是將一桌豐盛的年夜飯端了上來。老人說:我的兒子一家也歇在路上,將心比心,希望天下一家啊。
盛情難卻,只好順老人的意。幫老人將一掛鞭炮在門前點燃后,就像一家四口一般吃起了年夜飯。老兩口一個勁地往我和愛人的碗里夾菜,告訴我們:這是山里放養的土雞,城里是吃不到的;這是山中的野菇,比栽種的鮮多了;這是自家種的蔬菜,我的兒媳婦特別喜歡;這是放養的黑豬肉,我的孫子最愛吃……
與老人把酒閑話,得知老人承包這片山林已有十幾年了。老人說,這里山清水秀,空氣新鮮,經常有人來這里游玩,也隔三差五地有游人在他家落腳。要是夜里車子還弄不好,就在這歇腳。老人樂呵呵地說,現在政策越來越好,與過去比,天天都像過年,只是一年四季守在山里有點孤寂,過年了,總希望兒子孫子們回來,合家團聚一下。這不,年三十,兒子一家趕不回來,你們卻來了,真是貴客和緣分。
和老人說著事兒,看愛人和大媽嘮叨著家長里短,忽然感覺這就是親情,這就是家,這就是中國的年。
溫馨時光短。夜深時分,接到車友俱樂部的電話,救援車輛已到山下,心中又添溫暖。
下山迎接,看修理人員絲毫不耽擱地檢查維修。一聲犬吠,老人竟拎著開水、拿著糖果,在花狗的陪伴下來到車邊。
車子很快就修理好,與老人握手告別。待車子行出很遠,回頭望去,依稀還能看見山道上朦朧佇立的身影。行不多遠,迎面交會一輛轎車,心想,一定是老人的兒子一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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