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萬忠喜

要說早年間的吃食，當然要提到當年衡陽流傳的一個說法：新祁陽的粉，楊裕興的面，金陵的包點。

先說新祁陽的粉。新祁陽是開在當年南門正街現在叫中山南路上的一家米粉店。那時，新祁陽的粉都是手工作坊式的現榨現賣，當然比現在新鮮得太多了，況且，那時骨頭湯也相當講究。因此，那時候的米粉的滋味，自然與今天的米粉不可相提并論，簡直要好吃得多得多了。即使是八分錢一碗的沒有碼子的“光頭粉”，也香氣四溢，讓人神往。一毛二分錢一碗的碎肉粉，則是肉香飄逸，令人陶醉。

楊裕興的面，更是老衡陽人津津樂道的了。兒童時代，我確實聽長輩們說過不少，但因為家中經濟緊張手中沒錢，也就心向往之，卻始終沒有領略過楊裕興的面的味道。因為，這三鮮面的價格是四角八分錢，在當年還算比較貴的嘛。

我以前曾經寫過一篇題為《憂傷的面條》的文章，說過我十五歲生日時，母親給了我五角錢，我跑去楊裕興吃三鮮面的情景。楊裕興的三鮮面確實地道，那味道就是今天想起來仍然是妙不可言。那面條筋道，是自家店里精心調制壓成的；況且，面條煮的時間和火候也要恰到好處。于是，那面條既脫了生又不爛，有彈性有勁頭，咬起來才有味道。

懂門道的老食客還沒落座，就會向廚房里高喊：帶迅、干！或者喊：寬湯！廚房里下面的師傅高答一聲：曉得！明白是來了一位懂味的老食客了，就格外用心煮面了。

現在的朋友們可能不明白意思，“帶迅、干！”的意思就是：面條下鍋不久就迅速撈起，并且只要碼子和油不要湯！而“寬湯”則是面湯要比通常多些。

那個湯也有相當的講究。筒子骨頭燉的湯自然是必需的，據說燉時還須加入上等黃豆，才能使湯具有一種天然的香甜。這湯當然不能用武火也就是急火，而必須用文火慢燉才符合規矩。

話又說回來，那時候，哪里有味精、雞精、蠔油等等調味品？可天然的食物燉出的湯就是天然的鮮美！

如此精心的面跟如此精心的湯，當然是絕配，但是且慢，楊裕興的三鮮面的碼子絕對值得一說。魚丸、肉片、肚片、雞塊、蛋片自然是必需的，而黑木耳、玉蘭片、香菇也是必有的爽口之物，這些鮮美的食材，經過高廚精心烹調制備，自然可口之極。

等到面條一夾到碗里，三鮮的碼子一蓋到面上，然后，將如此精致的湯澆到碼子上邊，于是，肉、雞、肚片、蛋的濃香，黑木耳、玉蘭片、香菇的清香，姜末、蔥花因滾燙的高湯激發而出的來自泥土的芳香，就欣然地四散飄蕩了。

何況，當年三鮮面的碼子放得相當足，在碗里堆起好高，真是賞心悅目。

一碗如此精品的楊裕興的三鮮面，由腿腳麻利的服務員端到你的面前的時候，你早就心醉神迷了。而你不爭氣的口水也不由自主地涌了上來。

說起金陵的包點，也是今非昔比。先說金陵的包子吧。當然分肉包子和糖包子兩種，那時包子的個頭大自不必說，關鍵是肉餡多而面皮薄，并且肉餡的油汁滲入了包子的皮里，整個肉包就透露出一種甜美的肉香，令你忍不住垂涎欲滴；等到你迫不及待地撕開包子皮，一種異香就撲鼻而來，簡直讓你暈頭轉向。吃這樣的包子絕對是一種享受，但卻不能太性急。

為什么呢？因為有些性急的人第一次吃時，就吃過大虧：剛剛出籠的肉包子蠻熱，你如果一開始就一大口咬進去，就很可能被滾燙的肉油燙得嘴里起泡，甚至連喉嚨都跟著遭殃。而吃糖包子也同樣要小心，有些性急的人第一次也吃過虧：滾燙的糖汁往往讓沒有經驗的人一大口咬進去，不但燙了嘴巴，還燙了拿著包子的手。

這確實令人啼笑皆非，但確實是常見的情景。

再說銀絲卷。那時的銀絲卷也是我愛吃的。當年的銀絲卷，真的猶如粗銀絲，一根根的幾乎半透明，外面還裹以晶瑩透亮糖汁拌就的肥肉顆粒。這樣的銀絲卷既好看又好吃，而且幾乎入口即化。用我們衡陽的方言說，就是“落口溶”嘛。現在到哪里去尋如此的美食呢？